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7章 人被殺,就會死

與此同時,江夏。

年方兩歲的劉禪正在徐庶的監督下認證讀書。

所讀無非《中庸》、《大學》,皆是劉禪前世早已熟稔于心的典籍。

因此,每當徐庶拿出一篇新文章,劉禪便佯裝上午刻苦背誦,下午便已倒背如流,晚間便纏著徐庶講解義理,待到翌日,便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他儼然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不世出的神童。

于是在短短數日的相處中,徹底顛覆了徐庶對這位少主的認知。

這豈止是孔明口中的天資聰穎?

分明是百年難遇的麒麟之才!

一個念頭在徐庶心中破土而出:“若是主公能夠匡扶漢室、再造乾坤,那少主……豈不是有成天下明君的潛質?”

念及此處,他頓感肩頭重逾千鈞。

如此聰慧的麒麟兒,若因自己教導無方而誤入歧途,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無顏面對主公!

想想當年恒靈二帝,無不是從小天資聰慧,機敏過人!

卻皆因早年教養缺失,最終淪為昏聵之君!

“單授學問遠遠不夠,必須正其心性!”

徐庶深受觸動,決意改變授業之道。

他不再單單將劉禪困于案牘之間,而是帶著他步入市井百姓,觀人間百態。

或與游俠兒論江湖義氣,或同田間老農話桑麻生長。

說來也奇,這般鮮活的教育,反令劉禪興致盎然,感覺有些樂不思蜀。

幾日之間,劉禪不禁心潮翻涌。

回想幼時,雖在入蜀前有些許自由,但那時候少年心性,每日只愛與關興、張苞等人騎馬斗犬、嬉戲玩耍。

稍長之后,便被先生們嚴厲督促著埋頭苦讀經義。

及至父親劉備去世,他倉促繼位,更是整日困守于成都的宮闕之中,虛度光陰。

后來相父諸葛亮開啟北伐大業,他每日只能在大殿上聽取臣僚奏報,下朝后便躲回后宮尋歡作樂。

國破之后,身陷洛陽,更是被長久禁錮于方寸之地。

他從未真正的走入民間,也不曾了解過這些生活在大漢統治下的百姓們。

更不解為何這些故地難離的黔首黎庶們,為何都愿意拋家舍業的跟隨自己父皇。

總不能單單是為了“仁義”二字吧?

這兩個字在與徐庶外出的這幾日中,他早已耳朵聽出繭子來了,

仔細一追問自己父皇到底做了什么,回答不是施粥就,就是滅匪。

可保境安民,難道不是官府份內之責么?

幾日之間,劉禪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得到解答,反而像是一個個細密的鉤子,起初只有一兩個,但隨著所見所聞,這些無形的鉤子越發增加,

它們帶來的并不是痛楚,而是勾連出前世的記憶和眼前鮮活的景象,

以及徐庶口中那些他曾以為早已爛熟于心的“仁義”、“民本”之詞。

這些鉤子相互牽扯、纏繞,在他心湖深處攪動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最終匯聚成一片濃得化不開的迷霧。

這迷霧沉甸甸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些曾經清晰的認知,此刻如同霧中的遠山,只剩下模糊的輪廓。

他日漸沉默寡言,每日從市井歸來,便怔怔然望著遠方稻田,久久失神。

他的變化被關心他的人看在眼中。

所以這幾日不僅甘、糜二夫人常常過來給他帶來各種小孩子喜愛的玩具、吃食。

尚在江夏的糜芳也依托家族商路,連夜從天南海北籌集了各式稀奇玩意,只求博劉禪展顏一笑。

就連軍務繁忙的關羽,也抽時間來看了劉禪了兩次次,分別帶給劉禪一匹小馬駒和一只小幼犬,試圖用小動物的可愛來感化他。

唯有本該最擔心的徐庶反而沒有什么反應,反而繼續帶著劉禪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更奇的是,隨著劉禪沉思愈久,徐庶眼中光芒愈盛。

直到等到劉禪問出心中困惑:“老師,何為仁?”

徐庶聞之,知道終于到了時候,這才欣然頷首道:“你且隨我來!”

將他帶至一位衣衫襤褸、正在田埂間勞作的老農面前,“你可問他,為何追隨主公。”

劉禪知道徐庶自由深意,而且他也確實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走到老人面前,用小小的身子,有模有樣的鞠了一躬后,開口問到:“老丈,敢問您為何從新野一路追隨我父來此?”

老農停下手中活計不耐煩的抬眼,見徐庶氣度儒雅,身邊小兒粉雕玉琢,又聽劉禪口稱“我父”,知道此人乃是劉皇叔家公子,

先前那點不耐頃刻煙消云散,面上堆起由衷的敬意:“皇叔拿我等當人看!”

此言一出,劉禪如墜五里霧中。人就是人,怎么會有人不拿人當人看呢?

追問到:“此言何意?”

老者抹了一把額上混著塵土的汗水,緩緩說了一個故事:

那年新野百年不遇的大旱,赤地千里。

衣衫襤褸的災民像枯葉般堆積在官道旁,眼窩深陷,只余下對食物的最后一點渴望。

“張大善人開粥棚了!”消息像救命的風,傳到了各個流民耳中。

新野張氏,郡望之首,詩禮傳家,此刻在高大的府門外支起了熱氣騰騰的粥鍋。

管事張福穿著簇新的綢衫,面容悲憫,親自為排隊的災民舀粥。

每一勺稀薄的米湯遞出,都換來災民涕淚橫流的叩頭謝恩。

“老丈,光喝粥不頂事啊。”張福扶起一個餓得直打晃的老農王老二,語氣關切:“家里還有地吧?這災年,地荒著也是荒著。

我們張家仁義,可以典借些糧食與你,你拿地契來抵押著,等年景好了,按規矩贖回去就是,總比餓死強啊!”

農民王老二看著餓得奄奄一息的小孫子,渾濁的老淚滾下來。

地是命根子啊!可眼前只有張家這一條“活路”。

他不識字,被張福引到一處僻靜角落。張福指著幾張寫滿字的紙:“喏,這是借糧的文書,這是抵押地契的憑條,按個手印就行。張家還能坑你不成?”

王老二顫巍巍按下了鮮紅的手印。幾斗發霉的陳糧換走了他賴以活命的五畝薄田的抵押。

災后,僥幸活下來的王老二本想贖回土地。

張福卻拿出文書,指著上面一行小字:“老丈,你看清楚了,這上面寫的是若逾期無力贖回,則土地歸張氏所有。期限?災后三個月就是期限啊!你那點糧食,利滾利,早不夠了!”

王老二如遭雷擊,撲上去撕扯理論。

張福冷笑一聲,喚來家丁:“刁民鬧事!給我打出去!”

轉頭便向縣衙遞了狀子,告王老二抗租、誣賴良善。

縣太爺與張家是姻親,看也不看,大筆一揮定了王老二的罪。

可憐王老二,被打得半死扔進大牢,家徒四壁,五畝地順理成章成了張家新擴的桑園一角。

后來,王老二的兒子王小二為救老父出獄,求到典獄跟前。

那典獄貪婪成性,伸出兩根手指:“二十貫錢,人你領走。”

二十貫!那是王老二一家十年也攢不下的血汗錢!

王家上下愁云慘霧,走投無路之際,王老二的女兒,年方十四的王小花,含淚將自己賣入張府為奴,這才湊齊了那二十貫沾著妹妹骨血的銅錢。

豈料王小二懷揣著賣妹錢尚未踏進家門,便被張府管家帶著惡仆追上。

管家劈手奪回錢袋,只將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首擲于他面前,冷冰冰丟下一句:“晦氣!不經玩的小蹄子!”

原來,王小花剛剛一入府,便被張家那頑劣的小公子看中,竟在嬉戲間將她當作活靶,亂箭射殺!

人被殺,就會死。

賣身為奴,生死本已由主家。

可妹妹的死,竟只是因為“不經玩”?!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像淬毒的匕首,剜碎了王小二的心。

他狀告無門,血淚橫流。

王小二認為是自己將妹妹害死的。

當夜,王小二抱著妹妹那滿身是血窟窿的冰冷尸身回到殘破的家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號,便一頭撞死在斑駁的土墻上。

家中僅存的幼孫,腹中饑餓,啼哭了整整兩日,聲嘶力竭,才被鄰家好心人抱去,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可憐王老二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中苦熬兩月,等來的不是家人,而是劉皇叔。

劉皇叔臨危受命,執掌新野,下車伊始便著手清查冤獄積案。

王老二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然而歸家之后,等待他的只有家破人亡的慘景,滿目瘡痍,何處可歸?

老漢悲憤填膺,重返縣衙,血淚控訴張家草菅人命之罪。

后來,劉皇叔明察秋毫,雷霆手段之下,張氏滿門伏誅,王老二那五畝薄田,也終得物歸原主。

塵埃落定那日,劉皇叔親執王老二的手,語帶沉痛:“老丈,備……來遲了!令你家破人亡,備之過也,萬望老丈恕罪!”

王老二老淚縱橫,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位高權重卻向他躬身致歉的皇叔,顫聲問道:“為……為何?”

劉備抬起頭,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吐出四個重逾千鈞的字:

“人命關天!”

主站蜘蛛池模板: 襄汾县| 田阳县| 汾阳市| 化州市| 永顺县| 阜南县| 枣强县| 西安市| 华安县| 云林县| 电白县| 耿马| 武穴市| 日土县| 福安市| 府谷县| 宁武县| 宁陵县| 雷波县| 抚松县| 四会市| 日喀则市| 望都县| 井研县| 蓬安县| 家居| 兴化市| 茶陵县| 南城县| 华坪县| 宜兰县| 宝坻区| 靖江市| 芜湖市| 漳州市| 康平县| 连州市| 云霄县| 忻州市| 南投县| 东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