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倒映出的血月正在融化。

相柳握著龍崽脫落的乳鱗穿過奈何橋，往生者們突然齊刷刷轉向他，空洞的眼窩里開滿曼珠沙華。孟婆殘破的湯鼎中，渾濁的水面浮現出詭異畫面：三百年前那個雨夜，本該被天雷劈散的祖龍殘魂，正被霜魂劍碎片牽引著沉入歸墟海眼。

“原來從那時起......”相柳碾碎指尖乳鱗，碎屑化作流光沒入眉心。識海里突然響起鎖鏈斷裂聲，十萬年前的記憶如業火焚身——白衣神君跪在青銅棺槨前，將霜魂劍插入自己脊骨，抽出的神髓凝成枚冰藍色龍蛋。

橋頭的三生石轟然炸裂，碎石在空中拼成星圖。龍崽在衣襟中突然抽搐，爪尖在心口抓出的血痕竟與星圖紋路完全吻合。相柳按住躁動的幼龍，發現她鱗片下浮動的金線正與三生石碎屑共鳴，在虛空繪出《洪荒紀年》缺失的第九卷。

「混沌初開時，弒龍者以魂飼龍」

東皇帝君的戰車碾過黃泉路，車轅掛著的往生燈突然爆燃。梼杌殘魂在火光中凝成實體，額間嵌著的卻是相柳前世佩戴過的昆侖玉玨。龍崽從昏迷中驚醒，豎瞳倒映出玉玨紋路時，渾身鱗片突然逆豎，竟發出成年龍族的戰吼。

“看來神君瞞著三界的事不少啊。”東皇帝君掀開車簾，手中把玩的正是霜魂劍殘缺的劍柄，“當年你用這柄劍剖開祖龍逆鱗時，可曾想過會被自己的劍意反噬？”

相柳足見輕點忘川水面，漣漪中升起萬千霜魂絲。龍崽突然掙脫束縛撲向劍柄，乳牙咬住劍穗上的冰蠶珠，珠內封印的影像傾瀉而出：十萬年前雨夜，白衣神君顫抖著將龍蛋藏進酆都印，霜魂劍貫穿的竟是自己的神魂。

梼杌突然暴起，利爪撕開相柳肩胛。血珠濺在往生燈上，火焰中浮現祖龍被縛在誅仙柱的幻想。龍崽發出凄厲哀鳴，額間逆鱗迸射青光，被東皇帝君封印在戰車下的混沌鐘殘片竟破土而出。

“難怪天道要誅殺你們。”東皇帝君捏碎劍柄，霜魂劍碎片化作流星雨，“這龍崽身上竟有......”

未盡的話語被鐘聲吞沒。相柳在時空亂流中抓住龍崽，發現她龍鱗間生出冰晶狀骨刺，正與霜魂劍碎片產生詭異共鳴。忘川水突然沸騰，水底浮起青銅棺槨，棺蓋上的劍痕與龍崽新生的骨刺嚴絲合縫。

九重天傳來司命的嘶吼：“姻緣樹復活了！”所有枯萎的枝干都在瘋長，根系穿透三十三重天，纏繞住下墜的混沌鐘。龍崽忽然安靜下來，爪尖撫過相柳心口傷痕，竟用血畫出失傳已久的逆光契。

東皇帝君的戰車在契文成型的剎那化作青銅粉，梼杌殘魂慘叫著被吸入混沌鐘。相柳看著契文滲入龍崽逆鱗，突然想起十萬年前那個訣別夜——祖龍龍丹碎裂時，他用霜魂劍在虛空畫的也是這道契。

弱水河床在此刻徹底龜裂，裂縫中升起九十九道青銅門。每扇門上都刻著相柳不同時期的容貌，從昆侖墟修行的神君到北冥稱尊的墮神。龍崽突然口吐人言，聲音卻是十萬年前的祖龍：“你終于走到這里了，我的弒龍者。”

第一扇門轟然開啟，門內跪著剜出神髓的白衣神君。他手中捧著的龍蛋表面，正浮現與龍崽鱗片相同的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