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的浪涌凝固在弒神戈刺出的弧度里。

幼龍銜著半截姻緣線鉆出袖口時，相柳腕間的霜鏈正滲入皮肉。血色雨珠懸停在龍角三寸處，凝成萬千猩紅棱鏡，每一面都映出十萬年前的畫面：祖龍隕落那日，姻緣樹下系紅線的白衣神君，腕間纏的正是這條刻著“柳”字的冰蠶絲。

“原來是你......”相柳碾碎一滴血雨，指腹摩挲著幼龍新生的鳳翎紋，“把本君的霜魂絲系在姻緣樹上。”

九重天突然想起裂帛聲。司命殿傾塌的廢墟中，枯萎的姻緣樹樁迸出青光，斷裂的年輪里浮起青銅編鐘——正是混沌鐘遺失的第七枚鐘錘。幼龍忽然仰天長嘯，尚未凝實的虛影竟穿透三十三重結界，龍爪握住鐘錘的剎那，歸墟海底傳來六聲亙古回響。

西王母的裂魂鞭卷著業火襲來：“殺了這孽種！混沌鐘齊鳴會喚醒......”

鞭梢在觸及龍鱗時化作灰燼。相柳看著幼龍額間逆鱗亮起混沌圖騰，忽然想起十萬年前祖龍隕落時，穿透他胸膛的那柄青銅戟上，也鐫著同樣的紋路。血雨倒灌進龍崽豎瞳，她在相柳掌心蜷成團，尾鰭掃過處，凝固的時空竟開始回溯。

東皇帝君的弒神戈突然發出悲鳴。戈身浮現的銘文與幼龍鱗片產生共鳴，十萬天兵天將的虛影自戈尖涌出，在歸墟上空結成誅仙陣。相柳卻輕笑著劃開腕脈，任神血浸透幼龍新生的翎羽：“既然要亂，不妨再舔把火。”

混沌青蓮突然暴漲，蓮蕊中射出三千道冰棱，每根都釘著位仙將的命魂。幼龍吞下冰棱的瞬間，誅仙陣紋路在她鱗片上流轉，竟將十萬天兵修為反哺給瀕臨枯竭的歸墟靈脈。西王母鬢間鳳釵徹底化作齏粉，她盯著幼龍爪間漸漸成型的青銅鐘影，突然撕裂虛空遁走。

“尊上，北冥......北冥化了！”玄甲衛的聲音混在崩裂的冰川里。

相柳垂眸看向掌心。幼龍正抱著鐘錘啃噬，乳牙磕在青銅表面迸出火星，每一粒火星都燃起簇混沌之火。他忽然捏住龍崽后頸，逼她直視自己額間破碎的神紋：“吃夠了嗎？該還債了。”

龍尾掃過他唇畔的傷口，淡金血液滲入青銅鐘錘。歸墟海底突然升起六道通天光柱，與幼龍爪間的鐘錘合成完整混沌鐘。當第七聲鐘鳴響徹三界時，相柳看見十萬年前的自己從光柱中走出——白衣勝雪的神君握著半截紅線，腕間霜鏈拴著的正是祖龍逆鱗。

幼龍突然睜開桎梏，撲向光柱中的幻影。相柳心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神格被某種力量生生扯出體外。混沌鐘完全現世的剎那，他看清鐘內篆刻的銘文：以神骨為槌，以龍魂為鐘，溯光陰者，當償滅世之劫。

“原來如此。”相柳在崩塌的時空里握住幼龍爪尖，“這才是天道真正的誅心局。”

九重天開始墜落星骸，瑤池水倒灌進歸墟裂縫。幼龍在混沌中睜開雙瞳，眸中映出的不再是琉璃色，而是浸透上古血色的鎏金。她銜著那截紅線纏上相柳脖頸時，三十三重天所有生靈都聽見天道嘆息——

被混沌鐘喚醒的從來不是救世主，而是十萬年前親手屠龍的墮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