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淵!走走走,我跟你一起。”
炅明淵回頭,從廊亭里跑出來一個人,是林沖。
林沖怒罵幾句那人死得活該,又勸慰炅明淵道:
“道生殺平民,只要不是濫殺,本也不是什么罪。更何況是在擂臺上。炅兄弟,不必擔心。”
炅明淵搖搖頭。
他當然不擔心所謂執法隊。上次炅明淵就看出來了,執法隊、公檢司,只有公檢司司長林平章還算遵循律條,但實則怎么解釋也全在他那張嘴。
他擔心的,是另一個人。
逝川翁!
在這樣的擔心中,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七月二十六日。
炅明淵照常坐上那駕雙乘馬車到忘機園。剛打開書房門,就看到一個白發老人。
炅明淵心臟狠狠一跳!
“師父,你來了?”
老人抬起頭,溫和地笑笑,指著書桌前的椅子,道:
“坐。”
炅明淵依言坐下,聽見逝川翁說:
“今日給你介紹兩個人。”
他疑惑地抬頭,見逝川翁朝門外吩咐一聲,管家鄭齡領著兩個人走進來。
一個穿著華貴的壯漢,另一個中年人,是林平章。只是這林平章看起來,怎么哆哆嗦嗦的。
他第一次見逝川長老?
炅明淵心里疑惑,卻也毫不怯場地坐著,看兩人朝逝川長老鞠躬道:
“參見逝川長老。”
“參、參見老祖宗!”
!!
炅明淵扭頭往逝川翁處看,卻見他面色淡漠,只平靜道:
“叫你們來,是有事吩咐。
我有事外出,要離開西蜀分領一段時間。董觀復。”
壯漢立刻站直身體:“在!”
“分領一應事務,照常處理。但有兩人,不論做何事,你不能干涉。所有影響,等我回來后再做評判。”
“是!您請說。”
逝川翁點點頭,“晏雪辭,七月霜榜已昭告天下,玄霜閣新核心弟子。她將在我們西蜀分領任都察處處長,同時兼任殺妖司司長。一應政務,你要全力支持。”
“是!”
“炅明淵,“
逝川翁指著坐著的炅明淵,平靜道:
“他是我如今唯一的親傳弟子,你們該見一見。他要做何事,董觀復,你也不準阻攔。”
在場三人宛如腦海里同時響起一道晴天霹靂!
董觀復、林平章雖然早有預料,但此時也一時失語。炅明淵更是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逝川翁卻不管三人反應,繼續說道:
“林...林平章?怎么我一段時間沒關注,林家只剩你們三個人了?”
這話...
林平章的神色極為復雜。既有唏噓也有無語,還帶一點悲憤。
他好似有許多想說的話。但他知道,逝川翁只是勉強記得他的名字。這已經意味著很多事情了。最終,林平章只是道:
“近百年來,一直未能得到老祖宗召見。林家子弟奮勇拼搏,只為能有一人功績卓著,以求得見老祖宗天顏。但...”
說著,林平章有些悲戚。他幼時,林家只余他一人而已。此刻簡直一字一血淚。
“在殺妖途中,一個個先輩英年早逝,林家,林家逐漸人丁凋亡。”
炅明淵聽得咋舌。逝川翁所說一段時間,是近百年?絲毫不關注家族后輩,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偷眼望去,逝川翁依舊神色平淡,道一句:
“殺妖而死,是好男兒。林沖,還有那個林,林,”
“他哥叫林遠。”林平章趕忙補充。
!!!
‘林遠和林沖是親兄弟?’
炅明淵回憶這兩人共處時情景,只記得這兩人從沒有交流過。
“讓他們遇到喜歡的女孩后,盡快成親吧。沒生兒子之前,就不要出城殺妖了。”
“是,老祖宗。”
“嗯。你們退下吧。”
董觀復、林平章諾諾告退。
逝川翁瞥一眼炅明淵,道:
“怎么,覺得我冷血薄情?”
“沒有,”
弟子身份被告知到其他人,這無疑彰顯出許多東西。炅明淵此刻只覺得渾身輕松。在逝川翁這位絕對的長輩面前,他終于有了些二十多年都未出現的少年活潑。
“師父,我就是好奇。如果我生兒子,我一定非常非常關注他。”
逝川翁失笑道:
“人小鬼大。”
但他也終究感慨道:
“你生兒子,兒子也生兒子。孫子又生孫子。玄孫又生玄孫......一代一代。自我二十三歲生下兒子起,至今已八百年了。多少后代,從生至死,我只見過他們寥寥幾次。甚至一次也未見。
你聽到從未見面之人的死訊,比如你炅家往上十八代的長輩們,你會有什么感觸么?”
“這,這,”
炅明淵一時有些失語。寥寥幾句間,八百年漫長時光沖刷而至。
八百年啊。
‘那時候還是南宋時期。’炅明淵心想,‘我祖上,,,我哪知道叫什么。’
于是忽然之間,他有一點理解逝川翁了。
一時間,書房里安靜下去。
“要成先天。”
逝川翁忽然開口,看著炅明淵道:
“明淵,你是我收下的最后一個弟子。我就像飛離地面的風箏,如今只有玄霜閣、林家、還有你這三根線。如果你不成先天,百年之后,我就又少了一根線。
到時風一吹,不知道就要飄到哪里。”
“師父,我一定成先天!”
逝川翁笑著點頭。
兩人又聊起劍理,又往草坪去試劍。
直到傍晚,炅明淵坐上馬車,回修道院。
路過問劍臺時,喧嚷的人群圍住最中央那座擂臺。叫好聲,討論聲,不絕于耳。
‘這是怎么了?有靈境高手?’
炅明淵想著,湊過去瞧熱鬧。但剛剛靠近人群,忽然感覺到一只伸過來的手。
他輕輕躲過,透過幾道肩膀的縫隙看過去。
原來是林沖。
‘等等,林沖是師父的不知道多少代孫,而我是師父的親傳弟子,與他兒子一輩。那林沖該叫我...’
炅明淵只是想想,就樂得笑出聲。
“明淵!”
林沖著急忙慌地從人堆里擠出來,小聲叫著,手指往擂臺指,
“你看那是——”
他說到一半,才聽到炅明淵的笑聲,疑惑道: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這么開心?”
炅明淵笑著看著林沖茫然的臉。
心頭卸下萬斤重擔,他當然開心。他也不解釋,反問道:
“發生甚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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