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死鬼,哪里還會有上刑場的機會。”
餓死?
這兩個字瞬間如同迷霧里的一道指針,讓炅明淵思緒陡然清晰。他瞇起眼睛,問道:
“縱然是重刑犯牢獄,也該給人吃的才對。怎么會餓死?”
“忘記送飯,對那些牢差又不是多大的罪責。”
!
一道明晰的念頭出現。
‘所以...其實是你在借那些二代子弟的手在試探我么?’
自從雙日凌空之后,炅明淵一直在推敲,現場留下那樣的痕跡,到底會讓江遠山、逝川翁生出怎樣的猜測。
想來想去,腦海里冒出四個字。
空間戒指。
他冷冷注視著空蕩蕩的牢房,恍惚間,似乎又見到江遠山、逝川翁兩人的臉,直勾勾盯著他說:
“當你快要餓死的時候,你還會堅持不暴露空間戒指么?”
...
炅明淵煩躁地揮手打亂空氣,靠到墻壁上,猛烈地喘息。他不明白,就在兩天之前,逝川翁明明對他沒有殺意。
這兩日在修道院,他真的以為逝川翁只是想圈著他而已了——
如今忽然來這么一把鈍刀子!
“年輕人,你怕死?”
墻壁后的聲音忽然問道。依然是聽不出來情緒的平淡語氣。
“誰不怕死?”炅明淵帶幾分燥意,隨口反問。
“那你為什么要違反律條。”
炅明淵怔住。
是啊,如果他不出手,據林沖所言,只會被關押半天。半天不吃飯,餓得死一位高級戰將么?
如果這是逝川翁的試探,把是否進入陷阱的選擇權交給他自己,這陷阱是否有些太不牢固?真的是一位活了近千年的老人所能做出的謀劃么?
炅明淵只顧著想自己的事情,沒有回答。隔壁也不再出聲。
空氣里寂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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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誰啊!”
“董大人,是忘機園來人。”
“哐——”
重物跌倒在地的聲音響起,隨后幾聲瓷器碎裂聲,伴隨幾聲女人的尖叫。
男人斥罵兩句。
“*娘們,快給老子穿衣服!”
“吱呀”
門被打開,一個勉強套上長袍的壯漢邊單腳走邊提鞋跟,嘴里問道:
“是誰?人在哪?什么事兒?”
“是忘機園大管家,鄭齡。人我請到書房了。沒說什么事情,只說要見大人。但看起來頗為嚴肅。”
壯漢不再說話,開始系腰帶。
前面再拐彎就是書房了。壯漢停下腳步,問:
“儀容上,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
“董大人,頭發。”
和女人撕扯后的頭發亂得如同雞窩,壯漢瞅一眼天色,暗紅色網紋已然顯露出來,時至深夜了。于是他反倒把頭發再攪亂一點。吩咐一聲:
“去準備茶葉,要最上等的。”
接著大笑著走進書房。
“鄭管家,哈哈哈哈,大晚上來我這里,是雅興忽起,找我品茶賞星了?”
“董大人。”
這待客區一張茶幾,兩側各一把椅子。坐著的鄭齡見人進來就要站起身。
“哎哎哎,鄭管家,坐坐,”壯漢把鄭齡扶回椅子,順勢坐到另一側。端起茶幾上那杯熱茶先飲干,朝侍女揮揮手,讓其上茶。接著才道:
“讓鄭管家看笑話了。實在人老了,精力不濟,剛剛已經睡深了。如今醒來確實口渴。”
“董大人管著整個西蜀分領,分外勞累啊。這樣,我不耽誤您太多時間,咱們直說正事。”
“好,鄭管家,你請說。”
“省城一級公檢司的牢獄里,如今關著一個年輕人,叫炅明淵。是修道院的借讀道生。關于他,以及他為什么入獄,董大人,長老的原話我傳達給你。”
壯漢立馬肅容站起,微微低頭,恭謹道:
“觀復靜聽。”
鄭齡也站起身,道:
“董觀復,你們的較量,我看在眼里。但修道院道生的爭斗,止于修道院。不要越線。”
“觀復知道了。”
“董大人,話已帶到,我就先告辭了。”
董觀復趕忙跟上鄭齡的腳步,一邊走一邊笑著道:
“鄭管家深夜趕來,甚是辛苦啊。我送送你。”
走出書房,門外那人捧著個盒子站好了。
“為長老辦事,哪里敢說辛苦。不過是想盡職盡責罷了。”
“盡職盡責,這四個字說得好!”董觀復肅容道,“如果西蜀分領內、外兩堂,各級官員都能有鄭管家這份覺悟,那惹長老操心的事情又能少幾件了。”
鄭齡含笑著點頭。
“鄭管家,不能留你品茶賞星,實是憾事。”董觀復稍一揚下巴,那人捧著禮盒送上。“我老父不慣住城里,偏愛在小山上種點茶葉。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銅臭茶。
這是今年新采的,鄭管家可以嘗嘗我父的手藝如何。”
鄭齡“哦”一聲,倒也接過。
“那確實要嘗嘗。”
兩人對視一笑,紛紛邁步向府外走去。
“鄭管家,只是不太清楚,這位炅明淵,怎么就驚動逝川長老了呢?”
見鄭齡抬頭,董觀復解釋道:
“我是怕對長老的指令沒理解到位,辦岔了差事。”
鄭齡掂量一下手里的木盒,道一聲:
“不要越線針對他就好。他,是晏雪辭晏霜刃領進忘機園,面見過長老的。”
董觀復“哦”一聲,隨即一驚。
“晏霜刃?晏雪辭她...”
“已成核心弟子。再過三天,七月初一,玄榜、霜榜發布時,都會附此消息,以作慶賀。”
“是該做慶賀...”
董觀復有些失神地喃喃,
“十九歲,由玄榜第一晉升核心弟子......”
“還不到十九。”
鄭齡這話一出,董觀復愈加沉默。那桿挺得筆直的脊背忽然就微微下彎。
如果炅明淵在此處,他會認出董觀復此刻神情。
與那日在乙七堡,岳承鈞聽聞晏雪辭已至后天七重時,一模一樣。頹喪暮氣從骨子里溢出。
“使天下英雄汗顏啊。”
最后,董觀復如此說道。
兩人沉默著走過游廊,到董府外。鄭齡坐進馬車告辭。
車輪壓過石板路的咕嚕聲里,他打開木盒。
一團團茶餅被一張張千兩銀票包裹住。
“銅臭茶?我看分明是銀臭茶。”
鄭齡滿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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