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輕輕點頭笑了。

她那白皙又精致的瓜子臉很是紅潤，摸一下一定覺得很燙，微抿紅唇笑著，看著很文靜。

甚至說，顯得有些柔弱。

這和從前的她，大不相同了。從前的她，眼高于頂的瞧不起任何人，十分傲慢。

如今，安靜了很多，話也少了很多。

很脆弱的樣子。

重大變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程默有些感慨，囑咐一句：“有事聯系我。”

“好的。謝謝。”夏蓉點頭，往程默身邊，悄悄靠近了一點。

他們隔得還是很遠。隔了一米遠，一米遠，如果是蝸牛的話，要爬好久好久。

程默推開502宿舍門。

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已經到寢室的三個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女生都看向他。

她們看著他，看著他把夏蓉的行李箱推進來。

好帥啊——

程默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夏蓉走進來。

他對夏蓉說：“就送到這，我先走了，有事聯系我。”

“嗯。”

夏蓉攥緊手中的平安扣，沒有再說話。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送禮物給別人過。好難開口。

直到，程默轉身離開。

夏蓉愣了會兒，趕忙追上去。

吵雜的樓道，人潮洶涌。她找不到他了。忽然間，她好害怕，不自主的奔跑起來，感覺不到心跳了。

終于，終于，她跑下樓，跑到女生寢室樓下，看到了少年的高大挺拔的背影。

她大聲喊道：“程默！”

程默轉身回眸，看著夏蓉氣喘吁吁的模樣，無可奈何地笑了。

他走過去，走到她身邊，說：“大小姐，又怎么了？”

“給你。”夏蓉在掌心攥了好久的平安扣遞給他。

紅繩打的平安扣，可以當掛件，也可以當成手串掛在手上。

這是夏蓉老家的舊俗。紅橋村人出遠門都會帶平安扣。

這是她小時候跟奶奶學的。

這本來是她給自己打的，這是她高三的時候無聊打的。

她只打了一個平安扣。

她知道程默不缺錢，也放不下清高，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怎么也給不出去。

她決定把寓意著“平安”的平安扣送給程默。

因為，她真的很想擁有一個朋友。

沒有平安也沒什么，死沒什么好怕的。她懶得再給自己打一個平安扣了。

反正，夏蓉是這么認為的。

程默把平安扣放在掌心端詳了一會兒，感慨道：“你哪兒買的，真漂亮。純手工的吧。”

片刻后，他聽見夏蓉說。

“我從一個很漂亮的仙女那里得來的，你戴上吧。戴上可以保平安。”

風吹動少女烏黑的長發。

幾縷青絲劃過她白皙又精致的臉頰。

少女一雙美麗的杏眼瑩瑩閃動，宛如清澈的海水。

程默沒有拒絕，把平安扣戴在手腕上，對她說：“謝謝。”

夏蓉看著他手腕上的平安扣，揚起燦爛明媚的笑容，大聲說：“我們又是同學了，普通同學。也是普通——朋友！”

少年沒有回答。

就好像是默認他們之間關系的普通。

普通的關系，會給一顆不安的心，強烈的安全感。

她把金子說成沙子，就像一個膽小的騙子。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不敢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殘忍的童話開始了。

實際上，程默不太明白夏蓉何必把人和人的關系分得那么清楚。

朋友就是朋友，何必強調一句“普通朋友”。

他甚至沒感覺到這是在劃清界限。

真正的普通同學，不會特地強調“我們只是普通同學”。

真正的普通朋友，也不會特地強調“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只是覺得，像夏蓉這樣語文好的人，愛咬文嚼字是正常的。她就是這樣的人。

自那一刻起，他們不算同學，也不算同學，更和情侶沒什么關系，走向了一種很難被定義的密切關系。

此時此刻，周華正背著藍白編織袋，滿懷期待的踏上綠皮火車。

大洋彼岸的法國，邢露正坐在巴黎大劇院，聽歌劇《羅密歐與朱麗葉》。聽完這場歌劇，她就要搭上飛機回國了。

法國巴黎直飛首都，再由首都轉機到杭城。

即便此時此刻，她距離程默有幾萬里。

但是看《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每時每刻，都在想程默。他偷走了她的心。幾萬公里也無法忘記。

她想到了高中的時候。

程默坐在教室后排。

她拿著數學題，走過去問他題，然后偷偷的問他。

“你知道談戀愛是什么感覺嗎？”

他說：“知道。”

然后她就誤會了，以為程默談戀愛了，一個人難過了好久。對于暗戀者來說，他的任何風吹草動，對她來說都像是全世界都在下雨。

以后，我要告訴他。

我為他輾轉反側的那些日夜。

當羅密歐殉情時，邢露淚流滿面。

大洋彼岸，夏蓉回到寢室。

室友們感慨道：“剛才送你來的，是你男朋友吧。你男朋友真帥啊——”

“不是。”夏蓉頓了一下，心虛地說：“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表哥。比我大兩個月，也是折大新生。他理院的。”

與其讓她們猜測懷疑，不如自己給他們的關系下一個定義。

這樣，就不會像高中那樣了。

不會重蹈覆轍了。

程默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他們都太不純潔了。男生和女生之間也有純潔的友誼，就像我和程默。

此時此刻，程默轉動鑰匙，推開517宿舍門。

一股混合著新家具木屑味、灰塵味和南方特有潮氣的空氣，撲面而來。

當初，他在折大讀博士，住單人單間。

如今早來了6年，讀本科，住四人寢室。

住宿待遇截然不同。

四套上床下桌緊湊地排列，中間留下僅容兩三人錯身的過道。

空間確實不大，和他在家里那個帶獨立衛浴和步入式衣帽間的臥室差不多大小。

他不是第一個到的。

靠窗的兩個上鋪位置已經有了主人。只有一個男生在，另一個人估計出去買東西了。

靠近陽臺，一個身材敦實、皮膚黝黑的男生正蹲在地上，奮力整理一個巨大的尿素袋。

袋子口敞開著，里面塞滿了各種衣物，大多是深色、耐磨的款式。

幾件洗得發白的T恤皺巴巴地卷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