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隨口道：“是。”

周圍好多大學生聽見這話，紛紛看向程默。

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超級大帥哥，居然是博士。

真的是上帝給某些人不僅把門打開了，窗打開了，還把屋頂也打開啦——

也有好多好奇的大學生，湊過來看著不停被印刷出來的英文數學論文。程默也不在意。

他知道這些人看不懂。

過來看個熱鬧而已。

全世界，能看懂的人，不多。

印完材料，裝訂好，整理密封好后，程默打車去了郵局。

打車去郵局的路上，他還陪夏蓉下了三盤五子棋，贏了她兩盤。讓她贏了一盤。

到郵局，正好是中午12：58分。

沒到下午上班時間。

程默就到郵局旁邊的“又見面”，吃了一碗三兩豌雜小面。吃碗面，還沒到上班時間。

他叼著根雪糕，坐在郵局正對著的綠化帶平臺上等。

7月的重山，已經開始熱了，34°的天，悶熱的水汽撲到少年臉上，感覺黏黏的。

全身上下都黏黏的。

現在還好，等到8、9月份，那叫一個熱。

又悶又熱，出門跟上蒸籠似的，回來感覺整個人都熟了。

夏蟬躲在矮灌木下遮蔭，也像熱壞了似的，蟬鳴不止。

蟬鳴催眠，熱久了習慣了和蓋被子似的。

程默把雪糕棒拋進垃圾桶里，坐在發燙的深棕色的平臺上，腿上壓著五個小山似的信封。眼皮耷拉下去，甜美的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經下午3點25分了。

一進郵局就涼快了，空調的風舒服的吹到臉上。少年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這時候郵局人最多，辦其他業務都要等很長時間。

但程默不用。

他辦國際掛號信函。前面沒有人。

國際業務柜臺。

窗口后坐著個穿郵政制服的中年阿姨，正低頭織著毛線。

“寄國際掛號信。”程默把密封袋壘在柜臺上。

阿姨放下毛線針，抬眼打量著少年。

少年清俊異常，額前掛著一層晶瑩的薄汗，眼神清亮，像炎炎夏日下的池塘。

“寄哪兒？”

阿姨拿起最上面一個信封，瞇眼看地址，翻譯，“普林斯頓大學……范氏樓？美國啊。”

她抽出一疊報關單。

“寄的什么？文件？商業樣品？”

“學術論文。”程默遞過身份證，“五份，內容一樣。”

阿姨接過身份證，又看看程默年輕的臉，嘀咕了一句。

“長得真顯小，和明星一樣。三四十歲看著和十七八歲一樣。”

程默沒有出聲。

阿姨當他默認了。抽出一張報關單拍在柜臺上。

“填單子，英文地址寫清楚，物品名稱寫‘Documents’，價值寫‘No Commercial Value’——記住了，別瞎寫。”

程默伏在柜臺邊填單。

他寫下“Mo Cheng”，在機構欄停頓片刻，最終只填了“Independent Researcher”（獨立研究者）。

電話是上周辦的新號。

郵箱是剛申請的Gmail。

“五份都掛國際號？”

阿姨拎起秤砣。

“嚯，一份就三百多克……五份加信封，超兩公斤了。”

“掛號費加郵費，一千克以內一百二，超重每五百克加六十……一共二百四。”

程默數出三張嶄新的百元大鈔遞過去。

“啪”一聲脆響。

印章蓋在“CA”開頭的條形碼上。

鮮紅明亮。

“收好嘍，丟了可沒處找。”

她把五張同樣的小票塞進少年手里。

“美國那邊慢，得小一個月。著急也沒用。”

牛皮紙信封被貼上航空標簽，蓋上郵戳，扔進標著“International”的綠色帆布袋。

程默看著它們消失在袋口，好像五艘紙船，要漂洋過海了。

他笑了，走出郵局，看到了炙熱的太陽，懸掛在一望無際的海藍色的天空上的太陽。。

金光潑在滾燙的柏油路上。

“兄弟抱一下，有淚你就留吧。”

“流盡這些年深埋的辛酸和苦辣。”

“讓深埋的話撫慰那久違的淚……”

程默摸出手機，接通電話，彩鈴停止了。

“幺兒，買兩條蔥回來！”余紅梅語氣急促地說著，“屋頭沒得蔥啦。”

“好。”

“嘟嘟——”余紅梅掛斷電話。

程默凝望著炙熱的太陽，眼眸被燙出了紅亮的白點。

閉上眼，也能看見亮。

蟬聲依舊聒噪，少年的眼眸燦若星海。

那五艘紙船，是足以震動數學星海的驚雷。此時此刻，安靜地躺在帆布袋里，等待一場橫跨太平洋的航行。

這個午后，和從前無數個午后一樣，尋常。

程默去菜市場買蔥。

“要兩條蔥。”他拿著兩條蔥遞過去。

“兩條？”賣菜的阿婆慈祥地笑了，“兩條蔥，不用買，送你啦。”

“謝謝婆婆。”

少年燦爛地笑了，提著兩條蔥，昂首挺胸地走回家，就像打獵回來扛了野豬一樣。

這樣形容也不太準確。

就是……大概是精氣神足得過分，就像——“膽大，騎龍騎虎”的精神頭。

八九點初升的太陽。

余紅梅不怎么關注這些。她兒子隨他爸，腦子特別靈光，還懂事，根本不用她操心。

她要操心的就是保養。

她最在意的就是保養。

女人啊，過了四十，最重要的就是保養。

那保養過的和沒保養過的就是不一樣。

好好保養！

爭取五十歲和三十歲差不多。

晚上，余紅梅炒了一桌菜。

鹽煎肉啊，紅燒豬蹄啊，熗炒空心菜啊，還有烏骨雞湯都很成功。勇哥食量和平常差不多。

但是，兒子連吃了四碗米飯。

平常兒子都只吃三碗。

今天吃了四碗。

讓余紅梅很得意，很有成就感。

她撐著手，下巴墊在手背上，笑盈盈地看著兒子，對勇哥說：“我們兒子就是厲害。紅燒豬蹄里的蔥花，就是兒子買回來的。真懂事。”

程默尷尬地笑了。

老媽看他，真的是開了十級美顏濾鏡。

程勇感嘆道：“其他菜，都是我買的，怎么不見你夸我一句。”

“怕你驕傲。”余紅梅玩笑道。

她也不看他們吃飯了。

她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現在不比年輕的時候，吃一點就胖。

她換了身黑色長裙，去樓下跳廣場舞，出門前說了聲：“勇哥，一會兒下來陪我一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