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未落，余音猶在耳畔回蕩。李白立于窗前，眉宇間沉思未散。他緩緩轉身，步履從容，似已胸有成竹。

門外親隨尚未離去，正候命待發。李白淡淡道：“將那文書抄錄一份，送去裴侍郎府上，并附我手書一封。”

“是。”親隨接過文書，欲退下。

“且慢。”李白忽又開口，“再遣人往杜工部處，請他即刻來我府中一敘。”

親隨應聲而去，夜風穿廊而過，吹動檐角銅鈴叮當作響。李白緩步至堂前，喚人備茶。不多時，御史臺使者踏入廳中，神色肅然，卻未見敵意。

“李大人，此番彈劾非同小可，陛下已令御史臺徹查。”使者言語雖恭，實則試探。

李白微笑示意其入座，親自斟茶，舉杯輕啜，淡然道：“詩者之志，在于抒懷言志，若因詞句便加罪，豈不寒了天下文士之心？”

使者聞言微怔，不知如何作答。

李白放下茶盞，目光如炬：“本官所作詩句，皆出自肺腑，若有人斷章取義、別有用心，恐非詩者之過。”

使者臉色微變，低頭飲茶，不再多言。

待其告辭后，李白獨坐堂中，閉目凝神。片刻后，杜甫匆匆而至，面色凝重。

“太白，此事非同小可，楊國忠必是早有預謀。”

李白睜開眼，點頭道：“子美來得正好。我已命人將證據送往裴侍郎處，并請你相助，聯絡幾位正直諫官，明日朝堂之上，務必要讓真相大白。”

杜甫沉吟片刻，頷首應允：“我知該當如何。”

翌日清晨，長安城陰云密布，宮門前百官齊聚，低聲議論紛紛。御史臺官員持奏章而入，朗聲道：“奉陛下旨意，徹查翰林供奉李白譏諷圣上一事。”

眾臣側目，目光齊集李白。只見他身著素袍，神情自若，緩步入殿，步伐穩健，毫無惶色。

玄宗端坐龍椅之上，目光深沉，未發一言。

御史展開奏章，高聲宣讀彈劾內容，字字誅心，指責李白以“天子呼來不上船”等句影射君王怠政，更有“浮云蔽日終難久”暗諷朝廷用人失當，意圖動搖社稷根基。

群臣嘩然，有人竊語，有人冷笑，亦有人面露不忍。

李白靜聽完畢，拱手出列，聲音清朗：“陛下，臣所作詩句，皆為詠物抒懷，從未有誹謗之意。若因詩句而定罪，試問天下文士，誰敢再提筆賦詩？”

玄宗目光微動，未曾表態。

一名老臣站出，冷聲道：“李翰林才華橫溢，然言辭狂放，恐有僭越之嫌。”

李白微微一笑，反問道：“敢問老大人，‘天子呼來不上船’一句，何以見得是對圣上的譏諷？若說此句不當，那屈原‘路漫漫其修遠兮’是否也含怨懟？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是否也藏隱憂？”

眾人一時語塞。

李白繼續道：“詩者之志，或寄情山水，或感懷世事，若皆以文字定罪，則《楚辭》《漢賦》皆可焚矣！”

此言一出，滿殿寂然。

就在此時，裴侍郎緩步而出，雙手捧著一封密奏，躬身呈上：“陛下，此乃李翰林昨日所托，其中詳列彈劾背后之人及證據。”

玄宗接過密奏，展開細閱，眉頭漸蹙。

奏中列舉楊國忠門客如何操縱輿論，買通市井說書人，刻意曲解詩句含義，更附有證人口供與私議記錄，鐵證如山。

玄宗面色漸沉，冷聲問道：“楊相，此事，你可知曉？”

楊國忠面色微變，強作鎮定：“臣……未曾聽聞。”

“未曾聽聞？”玄宗語氣森然，“你門下幕僚之事，你竟一無所知？”

楊國忠額頭滲汗，跪地叩首：“陛下明鑒，臣確不知情。”

玄宗未再多言，只冷冷道：“此案交由御史臺徹查，務必查明幕后主謀。”

群臣驚愕，局勢驟變。原本針對李白的指控，竟反轉為對楊國忠的質疑。

李白垂眸而立，神色不變，心中卻已松下一口氣。

退朝之后，杜甫快步追上李白，低聲道：“太白，你這一步棋走得妙極，不僅化解危機，更讓楊國忠陷入被動。”

李白微微一笑：“權奸慣用流言構陷，唯有以事實反擊，方能破其陰謀。”

二人并肩而行，忽有一名仆從急奔而來，遞上一封密信。

李白拆開一看，神色陡然凝重。

信來自一位老道士，正是昔日隴山相識之人。信中寫道：

“玉符乃古觀遺物，傳為讖語之鑰。‘雁歸之時，殺機將臨’八字，非虛妄之語，恐有大事將起，望慎行。”

李白握緊信紙，目光深遠。

他想起那只烏鴉，想起金雁會殘余勢力的蹤跡，想起貴妃宴上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目光……

“子美。”他忽然停步，轉頭看向杜甫，“你可曾聽說過‘金雁觀’？”

杜甫皺眉思索片刻，搖頭道：“不曾聽聞，但‘金雁’二字……似乎曾在某位故人筆記中見過。”

李白未再多問，只是緩緩道：“看來，這場風波，不過是更大風暴的前奏。”

烏云壓頂，長安城外風聲漸起。

遠處，一只烏鴉掠空而過，羽翼劃破沉悶的空氣，仿佛在預告某種即將到來的巨變。

李白抬頭望去，眼神堅定如初。

他已準備好迎接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