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騎虎之勢,應戰群儒
- 紅樓:非要讓我坐龍椅是吧
- 余沐大雨
- 3339字
- 2025-06-17 07:00:00
交談之后,楚巖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前兩日,當世大儒劉宗周、念臺先生來京訪友,陛下親自召見,咨之以救世之策,
念臺先生大才,當即上奏條陳,
云:當今天下之弊,總結起來便是一“獨”字。
不論士農工商,都被“獨”字侵擾,以至于敗壞了天下風氣,這才演化為各種內憂外患。
若要解決這些問題,一言蔽之,便是兩個字——
“慎獨”。
便是要回歸到儒學圣師倡導的道德,讓天下臣民“改過”,都能各守本心,
如此,天下便能垂拱而治矣。
熙和帝雖然不算雄才大略,卻也勉強算是個守成之君,聽到這么一番高論,大約感覺到了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寒意。
如果他有本事讓天下臣民“改過”,
他大概不會讓臣民慎獨,而會讓臣民把欠的稅銀交上來。
雙方不歡而散,不過作為君主,肯定不能讓場面太難看,便安排了兩場經筵,大大地推崇了一番。
大意就是要敬而遠之。
今日,念臺先生在國子監還有一場講學,周延儒代表朝廷陪同。
史可法此前聽過念臺先生的講學,雙方一直有聯系,算是掛名的弟子,今日也是要去捧場的。
講學完畢后,官員們還要給念臺先生安排一次宴會。
在講學散了之后,宴會開始之前,有一段空閑時間。
史可法大人說可以安排楚巖在這個時間與周延儒見一面。
這屬于插空見面了,他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見面時間應該只有一刻鐘左右。
不過,應該也足以表明意思了。
“多謝史大人費心安排,如此難得的一會,巖豈會錯過?”
“好!”
史大人也很高興,粘著短須,笑道:
“如此便好,大丈夫能屈能伸,玉鋒能如此,日后必能有所成就!”
史大人留楚巖在京兆府吃了午飯,休息一會兒,又貼心地邀請楚巖同坐馬車前往國子監。
下車之后,楚巖便見到了這個時代的最高學府——
國子監。
外頭看起來像是一個衙門,一樣的高大門楣,一樣的匾額高懸。
進入院子之后,發現里面更像寺廟。
外頭的院子很大,像是一個廣場,中央有一個高大的孔子塑像,塑像前頭有個香案,香火繁盛。
兩側廂房位置是一間間的教室,
正房位置則是一個講堂,已經設好了講壇,不少的學子已經坐在廳中等候劉宗師的講學。
過一會,國子監的監生們已經基本到齊,在廳中坐得滿滿當當。
前頭第一排座位還大都還空著,
史可法大人和國子祭酒李守中已經到了,卻也不到第一排落座,而是在院子里等候著。
史可法大人與李祭酒聊天之余,又交待楚巖:
“一會子,若玉鋒覺得那道德經學無趣,可以在偏廳休息,待講學散了,我遣人去喚你。”
這話明面上是體恤他,實際的意思是:
不好意思,這里沒有給你這個低階武職安排座位,你要愿意聽就在后頭站著聽。
“多謝史大人,今日有緣得見宗師,原是我的機緣。
我站在后頭聽一會子就行,若感覺聽不明白,再去休息不遲。”楚巖拱手道。
李祭酒點頭贊道:“那日就聽史知府說當今武職中虛心向學者,玉鋒為第一人,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對于這個李祭酒,楚巖有些印象。
他就是紅樓劇情中,榮國府二房嫡長子賈珠的正妻李紈的父親。
也是一個典型的道學先生,主張女子無才便是德。
他是飽學之士,卻不讓女兒李紈多讀詩書,只是讓她認得幾個字,
學基本三從四德的經典教材而已。
不過楚巖應對這種局面已經算熟能生巧,表現出一副謙虛向學的模樣,
然后使勁吹捧兩位大人,說得兩個大人都很高興。
又過一會兒,有人來報,念臺先生來了。
史、李兩位大人忙撇下楚巖,迎了出去。
隨后,一大簇人從院子外頭進來,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蓄著長須,頭發灰白的老者,
體形瘦弱,精神頭卻不錯。
想來這就是那個當世大儒劉宗周、念臺先生了。
跟著他的還有幾個官員,好幾個楚巖都不認識。
靠得最近的官員一臉富態,紅光滿面,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商人。
根據楚巖從其他人那兒得到的信息,此人便是他要見的目標,周延儒。
這些文官自然沒有注意門口這個身著常服的少年,史、李兩位大人也在熱烈地與其他官員們聊天,沒有再與楚巖搭話。
體形瘦弱、精神矍鑠的劉宗周在講壇坐定,壇下第一排的官員們也停止了閑談,
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大人作為主人,起身發表了一篇熱情洋溢的主持講話,大意是:
劉宗師深的圣人師道真傳,陛下也推崇不已,大家今日能親耳聽到,實乃終身大幸。
這些話,楚巖在后頭聽著也有些耳熟,不過他也不太在意。
主持詞嘛,再過一年前估計還是這一套陳詞濫調。
現在,大廳后頭像他這般站著聽講的人學子不少,他們有的并非國子監的儒生,有的是渴慕教誨的低階京官,楚巖在他們中也不顯得突兀。
念臺先生開壇講學,講的內容依然是“慎獨”二字。
具體內容也沒多少新東西。
楚巖腦子里已經有這個老學生在學術史上留下的作品,對他的言論并不茍同。
尤其是建州韃子馬上要來了,他還在這里“袖手談心性”,心中對他多少有些不屑。
只是,
他心中放松了些,臉上也表現出來了些許。
楚巖以為自己隱藏在眾人之中,也并沒很在意。
卻不想,
來這里的其他人都是仰慕念臺先生大名而來,
一個個不論是出于宗師重道,亦或是過來追星,
都聽得如此如醉,頻頻點頭。
在這樣的對比之下,楚巖那不冷不熱地表情配上時不時的不屑笑容,簡直就像無邊黑暗中的一支燭火。
燭火的絕對明度不高,卻讓黑暗中的人覺得晃眼。
劉宗周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覺得那個穿著錦緞的富家少年無比晃眼。
于是,
廳上正聽得投入的學子們忽然見到劉宗師竟然壓住了話頭,停下了講學。
他們滿臉訝異地四處張望。
發生什么事了?
念臺先生身體抱恙?
念臺先生目光看著后頭,他們順著先生的目光看去,并沒發現什么異常。
那一堆站在后頭的人也在相互觀望,不明所以。
就連擠在人群中的楚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是那個破壞講學的罪魁禍首。
他還跟著大家一起左顧右盼,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小子,你對老夫今日講學可是有什么異議?”
念臺先生閃爍著精光的眼眸盯著楚巖,冷淡道:
“若有何高論,還望見教。”
大家順著老先生的目光,好一會才確定,他指的是楚巖。
楚巖見到廳上幾百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腦子也恍惚了一瞬。
好一會,終于理解了事情原委,只能無奈地嘆口氣。
這大致就像某個節日,想著向領導祝福的人很多,少自己一個也不少,便沒有湊熱鬧,還覺得挺隱蔽。
卻不知道領導目光如炬。
誰向他拜節他記不清,那個唯一既沒有上門送禮又沒有節日祝福的人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除了面對,還有什么辦法呢?
既然已經成了騎虎之勢,那便坦然面對吧!
楚巖拱手道:
“先生乃是當世大儒,所講內容也是救萬世之弊的良法,我并無什么見教?!?
“救萬世之弊的良法?”
劉宗周冷哼一聲,這話最近他聽了很多遍,連陛下也如此說,
可他知道,這些人的潛臺詞是,
這良法并不足以救當今天下困局,
“你的意思是,老夫講的慎獨并非挽救天下危局的法子?
想來小友有更好的法子?”
在他的攛掇之下,廳上那些忠心護主的學子們已經哄鬧起來。
“哪兒來的小子,竟敢打斷先生講學?!?
“竟然本就不認同先生之道,又來聽做甚,豈不聞,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果真能有什么學派爭鳴,倒也是極好的?!?
“念臺先生乃是當世大儒,這小子能有什么學問,還是快走罷。”
楚巖來此,并非為了人前顯圣,而是為了拉關系。
他并不想因小失大。
正準備退走,到旁邊偏廳去休息,等待講學結束,忽然聽到有人叫他。
“原來是京營守備楚巖、楚玉鋒??!”
說話的并非楚巖熟悉的史可法和今天剛認識的李存中,而是一個身材高瘦的小老頭,
他笑呵呵道:
“念臺先生不知,這可是神京城中的名人,前些日子還得了陛下親口贊許為少年英雄!
年僅十六就被越級擢升為京營守備,近來更是號稱文武雙全。
胸中想來定然有錦繡文章,今日這里都是一心向學的學子,玉鋒又何必藏私。”
經過這么一番介紹,眾人看向楚巖的目光更加復雜,
有的人贊許,有的人羨慕,不過更多的還是負面情緒。
畢竟文貴武賤已經深入人心。
這些監生們或許有很多人一生也當不上從六品的官職,
但他們是圣人門徒,
并不妨礙他們鄙視楚巖這個武職。
楚巖憑著過人的聽覺,從眾多人議論的話中,總算弄清了這個給他使絆子的老頭是誰——
原來是禮部右侍郎周道登。
在這種場合下故意絆他一下,看樣子多半與柳如是那個女人有關了。
楚巖心中嘆氣,如今點破身份后,他便騎虎難下。
如果灰溜溜退走,只怕自己好不容易立起來的人設就要被這些儒生們毀掉了。
他拱手朝著講壇行一禮,道:
“多謝念臺先生提點,多謝周侍郎謬贊,巖才疏學淺,本不應多言,只是剛才聽了先生講學,
心中倒是真有些體悟。若說得不對之處,還望先生和各位大人見諒。”
啊?
他還真打算講學啊?!
還真敢班門弄斧???!
臺上坐著的可是當世大儒?。?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好戲看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