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好，自己活不下去了，還要連累其他人，活該他倒霉！”

“唉，他畢竟年輕，要是沒被輻射污染的話，興許下一批修行名單里就該有他了。”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自私，還在為自己考慮，要是我被感染了，我可不會這樣，我肯定要用有限的生命，為大家做更多的事情！”

“發(fā)現(xiàn)的第一時間就被擊斃嗎，其實，其實可以給個機會的。”

“這簡直就是害群之馬，要杜絕這樣的風氣！”

……

一個人的逝去，在BH市，在現(xiàn)如今的環(huán)境下，不算突兀。

但他的死因，被公之于眾。

其因為被污染畸變了，而又得不到修行的機會，想要心生怨念，想要拉其他人下水，準備在地堡里放火，但在從隔離區(qū)行至地堡的路途上，被巡邏隊的隊員發(fā)現(xiàn)，死于槍彈。

有唏噓，有職責，有不屑，有同情……

居民們議論紛紛。

但緊隨著這件事情的之后，妄山區(qū)電報為金灣縣提供了一則消息。

——指揮官的父親病危！

接到妄山區(qū)傳來的消息，周倉往回后，終究也只能面對已然倒在床上的父親，頭發(fā)已然掉光，臉上被抓撓得滿是腫起的瘤子。

在這完全封閉的別墅里，有著難聞的氣味。

建安花苑已經(jīng)沒人了，除了陳昊之外，其余人都已經(jīng)在這段時間里離開了。

即使，他們明白只要強撐下，或許將來就會有機會。

但終究，這種事情不是想著強撐，便能撐得住的。

從外界不斷傳來的‘好消息’，給他們帶來了希望，但終究現(xiàn)實磨滅了這份希望。

“他們本來就是該死的人了，只是被阿昊強行拉到這里，又渾噩的過了一段煎熬日子罷了，早些走了，也好！”

微弱的說話聲從父親口中傳出，周倉強行給他喂了一顆靈谷，這才能有這說話的機會。

“聽說，老宋也病倒了？”父親用著沙啞的嗓音問著，眼睛泛紅，已然處于失明的狀態(tài)，“那老東西，他本來有機會的，但是他放棄了，對吧？”

周倉輕聲回著，“嗯，他放棄了。”

“嘿，老東西，當年就要臉！”

父親艱難的笑著，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著，“當年我跟陳昊他爸，還有老宋，好幾個人常在一起玩，跟你們一樣，是從小到大的。”

“但后來，陳昊他爸被感染了，按著規(guī)矩是要送走的。”

“不過我們當年，不像你們這么嚴格，連投票的機會都不給，還是有些人念著舊情，投了反對票的，老宋就是這樣。”

“他不想出賣老友，那就我們其余人當了惡人，但我說實話，其實我看得出來，那老小子當年就是面上不過去，所以才投的反對票。”

“其實他心里慌得很，生怕其他人跟他一樣投反對票，真把人給留下來了，到時候要被沾上，不過也是因著這事兒，我們一伙人的關(guān)系就沒那么好了。”

周倉默默聽著，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的關(guān)系，可到了抉擇的時候，還是不顧情面。

這樣下去，人的關(guān)系肯定是越來越遠的。

莫說，父親他們那一代，便是自己這一代都一樣。

好在，自己這一代沒有到那個時候，便有了出路。

“其實……”

周倉聽著他絮叨，好一會兒，忽的輕聲開口，“我有辦法救您的。”

“……”

父親念叨的聲音止住了，猛地笑起來，“嘿，我知道。”

“你小子先前猶豫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辦法救我。”

“但是老子不需要你救，老子已經(jīng)活夠了，聽懂了嗎！”

起先是在笑，可后頭卻漸漸嚴厲起來。

“千萬，千萬別有私心！”

父親猛地用那沾滿膿水的手，在床上摸索起來，直至緊握著周倉的手臂，“其實當年找到的書籍，不止是那些有用的知識，還有很多很多的新聞報紙，但是被我們銷毀了！”

“你爺爺那代人留下的，也遠不止是一些對過去的懷念，還有很多很多的怨言，對于當時各個階層……”

“那代人，是自己毀了自己！”

他的臉龐上，似乎想起了爺爺那代人在殘存生命中，所表露出來的無盡惡意，“現(xiàn)在剛剛好起來，千萬不能再有這樣的苗頭”

“我的情況，誰都清楚，若是突然之間好起來，是要在每個人心里頭埋坑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情，我們這代沒做什么大事，卻也不能拖你們的……”

父親說了很多，有時候是自言自語，有時候又很激動的緊抓著周倉的手。

他說了年輕時候的事情，說了爺爺，說了過去的那代人，說了……

——極端的惡意！

在那個時代，并非是生存問題，而是國與國之間的競爭問題。

有一些自以為是的人認為，輿論是可以被掌控，從最簡單流行時尚，再到繁衍后代，再到……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借助輿論，借助人言來掌控。

可實際上，這并非是個人，或者是某個群體可以掌控。

當大部分人的思想在一次次的操縱下，變得極端、扭曲以后，整個氛圍便不再是受控的了，更不是什么國與國之間的較量了。

而是整個世界，都是瘋子，壓抑的文明社會下，積攢的怨念是讓大部分人想掀桌就掀桌，說開戰(zhàn)就開戰(zhàn)，要點就點！

——都是第一次當人，我憑什么讓著你。

這是當時在各種操縱下，最具魅力的一句話。

甚于這句話，在某種層面上，遠超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畢竟后者，是追求一個有序、安穩(wěn)的王朝。

而前者，是自由、是無序、是極端暴力的利己主義者！

一顆靈谷的維持下，父親這口氣足足絮叨了將近一天，這才平穩(wěn)的離開了。

而從始至終，周倉都很平靜。

不管是對于現(xiàn)如今，這代人里很多人都猜測、好奇的‘爆炸原因’，還是對于父親的自我放棄的做法。

周倉起身，將那被封條貼住的門窗砸開，細碎的玻璃伴著窗門掉在外頭的庭院上，外界的光源照進屋內(nèi)，將父親照亮。

他的內(nèi)心極度平靜。

——人類的惡意。

“您怕我，怕我們被那些事情影響了。”

周倉望著窗外，輕聲喃喃，“但其實在另一個世界里，我可是亂世的妖孽啊。”

雖然，他偽裝得很好，并沒有人細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但周倉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有意為之，蜀國其實不會亂得那么快。

至少，一場剛剛持續(xù)一年不到，只能算是大旱初期的天災，還不至于那么快的毀掉一個國家。

關(guān)于這些，周倉很清楚，且不需要解釋些什么。

做了，便是做了。

而父親的逝去，也意味著BH市里，四十往上的那代人即將走到盡頭。

有些人其實說得沒錯，這批人等不到那個時候。

從時間估算，當大部分年輕、健康的人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新人類，并且有足夠的資源留給他們這些已然四十，氣血衰敗，甚至于被感染的人身上時，至少是兩、三年之后的事情。

而這……

每個人都有應該做的事情，而他們選擇的是用僅剩的生命，捍衛(wèi)那脆弱的公平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