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見沈辭安露在外頭的半截胳膊。

苗秀秀直接將人拎起來朝屋里走，嘴里罵罵咧咧，“真是上輩子欠你的，穿這么個破爛衣服，是準備在外頭凍死，讓那些家伙都來戳我的脊梁骨嗎？”

沈辭安不敢掙扎，被拽得腳步踉蹌，充滿凍瘡的小手，依舊緊緊攥著還沒吃完的饅頭。

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苗秀秀眉頭皺成小山。

書中，這場大雪下了足足三個月，將山上的路全部封死。

外頭的糧食進不來，上山打獵的男人們也下不了山。

莊稼被大雪凍死，村民家中也沒有多少余糧。

開始大家還能互相救濟，可到了最后……不知餓死了多少人。

重要的是，原主家的糧食還在這時候被偷了。

為了能活下去，原主甚至動起了拿沈辭安和旁人易子而食的心思。

好在村里人淳樸，對活著的孩子下不去手。

最終原主餓死后被分尸而食，而沈辭安，則硬生生從死人堆里熬了過來！

從此養成了漠視人命的性格。

她今天鬧這一場，除了還沈辭安清白，更重要的是，她要把這偷糧食的賊給當眾揪出來！

糧食，也得對方親自吐出來！

凍到牙關發顫的沈辭安，站在家門口，半步不肯向前。

凍到發紫的小手上，舉著沒吃完的饅頭，“姨姨，沒吃完，不進去！”

明顯是將她剛才的威脅聽進去了！

“啪——”

苗秀秀一把將饅頭奪過來，惡狠狠的瞪著他，“愛進不進，耍脾氣給誰看？”

冷不丁挨了教訓，沈辭安不敢繼續反抗，只能委屈巴巴的跟著進門。

沒了外頭的寒風侵襲，小家伙臉上多出幾分血色。

苗秀秀順著原主的記憶，將裝糧食的瓦罐掏出來，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她不動聲色的將東西塞回去，怕嚇著了身邊的娃娃。

又順手從衣柜扯出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棉服，直接朝著娃娃丟過去。

“穿著，別天天到處丟人現眼！”

沈辭安抱著棉服，不知所措的站著，聽她開口，才慌忙把衣服往身上套。

衣服還沒穿好，外面就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順著窗子朝外看，李芬芳領著烏泱泱一大群人，大步流星的殺過來。

扯著嗓門朝著屋里吼，“苗秀秀，人證物證老娘都給你找來了，有本事你就把那小兔崽子放出來！”

說話時，她手里還捏著從沈辭安身上拽下來的半截袖子。

在鄉親們面前高高舉起，“這可是從沈家那崽子身上拽下來的，明晃晃的油花！”

村長是個年入古稀的老爺子，拄著黝黑的拐杖，一步步挪到李芬芳面前。

將那半截袖子接過去，在眼前看了又看，順帶還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這才用嘶啞的聲音開口，“沈家媳婦，你家娃娃這事兒做得不地道。”

有了村長撐腰，李芬芳瞬間有了底氣。

干脆一屁股在雪地里坐下，扯著嗓子干嚎，“那是我娘倆從牙縫里摳出來的白面，湊了三個餅，等著孩子爹過年回來團圓……

村頭的趙大娘，可是出了名的熱心腸。

此刻也跟著嚷嚷，“沈家媳婦，偷東西可不是小事，你可必須給老李家一個交代！”

看著對方正氣凜然的樣子，苗秀秀心中只覺得好笑。

書中，趙大娘可真是導致原主慘死，沈辭安黑化成為反派的罪魁禍首。

偷了他們家糧食的人，哪來的臉替李芬芳找她交代？

沈辭安被嚇得小臉慘白，嘴里還在不停嘟囔著，“姨姨，真不是我偷的！”

苗秀秀瞥他一眼，“沒用的東西！”

說完，拿著剛才剩下的饅頭，帶著沈辭安出去。

村民們見她露面，立刻七嘴八舌的指責起來。

話里話外，都在怪她沒有教好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偷東西。

苗秀秀沒有急著反駁，反倒是慌忙沖上去將李芬芳從地上扶起來。

“是我對不住你，嫂子！”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把家里糧食全偷了去，娃娃肚子餓的不行，這才動了偷餅的心思！”

李芬芳何時見過這陣仗？

整個人都懵了，任由苗秀秀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嘴里還嘟囔著，“你家糧食都被人偷了？”

“真是天殺的……”苗秀秀哭得更加起勁，“這倆饅頭本來是我留著孩子他爹回來，能好好過過嘴癮，可到了這時候，還有什么好留的？”

她邊哭邊把沈辭安拽過來，直接推到李玉芬面前，“快，給你嬸子道歉！”

沈辭安梗著脖子，下意識想說他沒偷。

可對上苗秀秀那副兇巴巴的模樣，只能強忍著憋屈低頭，“對不起嬸嬸，我不該偷東西。”

李芬芳沒想到，事情竟然變得如此容易，罵人的話都被哽了回去。

偏偏苗秀秀還將饅頭往鐵牛手里塞。

嘴里嘟囔著，“娃娃肚子餓，就剩下這一個，你也別嫌棄，就當是我替安安賠罪了。”

拳頭大的白面饅頭，讓周圍不少孩子都跟著咽口水。

鐵牛捏在手里，不僅沒往嘴里塞，反倒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跟同齡孩子格格不入的模樣，瞬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恰好去苗秀秀家檢查的村民，此刻也跑了出來。

當著大家伙的面，朗聲道：“村長，真的一粒米都沒了！”

村里靠山吃山，家家戶戶雖然稱不上富裕，那也不至于彈盡糧絕。

換句話說，真要是飯都吃不起了，誰又舍得為了男人回來飽口福，專門去蒸白面饅頭？

村長看著鐵牛，沉聲問：“為什么不吃？”

“我……”鐵牛攥緊拳頭，“我還不餓！”

看著饅頭上被硬生生摳出幾個指頭印，沈辭安心疼不已，恨不得沖上去把糧食搶回來。

村長一把年紀，瞬間看出里頭的門道，“這白面饅頭可是稀罕物，油餅都沒了，連饅頭都不樂意吃？”

鐵牛低下腦袋，古銅色的小臉漲得通紅。

就連李玉芬也明白過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娃娃的胃口有多大，大家心里都清楚。

沈辭安狼吞虎咽，鐵牛卻連一口都吃不下。

油餅到底在誰肚子里，還用得著證據嗎？

李芬芳鬧了個大紅臉，面子也開始掛不住，伸著巴掌就要往鐵牛身上抽。

趙大娘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老李家的，娃娃不就是怕挨打才不敢告訴你嗎？這大雪天，要是把人打壞了，外頭的大夫都請不進來！”

苗秀秀聞言，猛然一拍大腿，“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