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陽的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敏銳地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厭惡和煩躁。

她蹙起的眉尖也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

順著她的視線再度望去，很快鎖定了那個正朝這邊靠近的身影。

許臨川。

原來是他。

“等下別提到我，我去你兜里躲一下。”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尾音還未落下，整個人便化作一張輕薄的紙片，悄無聲息地飄進他的衣兜。

陸予陽下意識抬手按住衣袋，指尖觸到紙張微涼的質感。

而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已經逼近門診大廳。

“川哥，你看……”

來人顯然是為了醫院的醫療物資，本以為會面臨一場惡戰，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滿地橫陳的喪尸尸體，以及陰影中一個活著的年輕男人。

除了許臨川，其余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能面不改色站在喪尸堆里的男人，即便生得再俊美，也絕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許臨川的目光掃過那些被精準爆頭的喪尸，最終定格在陰影中的陸予陽身上。

他微微瞇起眼，語氣謹慎：“我們無意和你起沖突，只是需要一些醫療物資。”

陸予陽沒有立刻回應。

他沉默地立在陰影里，修長的身影被昏暗的光線勾勒出的輪廓有些模糊，周身也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一秒、兩秒……

就在氣氛逐漸凝滯時，他終于動了。

鞋子踩過黏膩的血跡，他一步步從陰影中走出，喪尸的尸體在他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站定后，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冷冷一掃，最終直直落在許臨川臉上。

就這么看著，一言不發。

站在許臨川旁邊的顧源被他盯得后背發毛，忍不住壓低聲音：“川哥，他……他真是個人嗎？”

許臨川沒有回答。

早在第一眼看到陸予陽時，他就已經仔細觀察過。

呼吸、瞳孔、肢體動作，無一不在證明這是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是喪尸，早就撲上來了，怎么可能只是站在那里盯著他們看？

而且……

這張臉，莫名有些眼熟。

電光火石間，記憶驟然清晰。

當初他出城尋找西西時，曾經遇到過的一群人。

他就是那群人的核心人物。

兩邊對峙著，許臨川蹙緊眉頭，快要忍不下時，陸予陽終于開口，“這里是我們清理的。想要物資，換家醫院。”

聽到他說話，顧源提著的心放下來。

顧源末世前后都橫行慣了，知道是個人反而不怕了，他仰著頭沖他叫囂：“醫院寫你名字了？這么多物資，你們搬得完嗎？”

“搬不搬得完，是我的事。”

空氣瞬間凝固。

察覺到對方毫不掩飾的敵意，許臨川同樣心生不悅。

但地上那些被精準爆頭的喪尸尸體，無一不在提醒他：眼前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川哥，咱們六個異能者，他就一個，干脆沖進去搶……”

“就是！怕他干什么？”

手下人七嘴八舌的慫恿聲中，許臨川還沒拿定主意，就見陸予陽掌心驟然凝結出一根鋒利的冰錐。

晶瑩的冰錐懸在半空，尖端折射出森冷的光，映得他俊美的面容愈發疏離：“自己走，還是我請你們走？”

許臨川瞳孔微縮。

在幸存者營地當了幾個月的老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威脅他。

他眸底劃過一抹厲色，正要開口。

“喬西呢？”

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突然從門診大廳的陰影中傳出。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迷彩服的高大男人闊步走來。

軍靴踏地的悶響在寂靜的大廳里格外清晰，挺拔的身形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他甚至都沒看門口的幾人，徑直看向陸予陽。

衣兜里的喬西瞬間抿緊了唇。

為了避開許臨川，她甚至沒敢從衣袋邊緣偷看外面的情況。

而此刻，許臨川如遭雷擊。

他踉蹌著上前兩步，聲音發顫：“你……你剛剛在說誰？什么西？”

封野回頭，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轉而詢問陸予陽：“他是誰？”

“不認識。”陸予陽語氣平靜，“來搶物資的。”

聽到“搶物資”三個字，封野眸色驟冷。

“你們要是進來就等同于對我們宣戰，如果不是就老實在外面等著。”

許臨川卻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喬西”兩個字像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開，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是他的西西嗎？

他親眼看著她從城墻跌落，被喪尸撕碎……

可是……他沒看到西西的殘骸。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他死死盯著封野，聲音嘶啞：“你們剛才說的是不是喬西？西西她……還活著？”

衣袋里的喬西呼吸一滯。

她只來得及告訴陸予陽，卻忘了提醒封野。

封野回頭，看到許臨川那雙瀕臨破碎的眼睛。

那里面盛著近乎絕望的希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忽然冷嗤一聲：“你在說什么？”

“你剛才明明在問喬西！”許臨川失控地往前沖，“她就在這里對不對？在醫院里面是不是？”

說著就要往里面闖。

“啪嚓！”

一道幽藍的電光在他腳尖前炸開，地面瞬間焦黑一片。

只差毫厘，那道雷電就會劈在他頭頂。

顧源嚇得一把拽住他：“川哥！冷靜點！不是喬西，我聽到的是在問‘東西’……”

“你騙我！他說的就是喬西！”

顧源其實也分不清到底是“喬西”還是“東西”，但眼前這兩個男人都是變異異能者，真打起來，他們絕對討不到好處。

他死死拉住許臨川，聲音發緊：“川哥，你清醒一點！喬西已經掉進喪尸堆了，她不可能還活著！”

“西西沒死！”許臨川回頭，眼神十分可怖。

“沒死，沒死。”顧源趕緊順著他的話說。

許臨川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轉頭看向封野和陸予陽。

聲音變得十分誠懇，“剛剛我情緒激動沖撞了兩位，抱歉！但我真的很愛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大一就開始交往，整整四年。她叫喬西，長得很漂亮，如果你們知道她的下落，我可以用任何東西和你們交換。”

封野眼里古井無波，讓人無法從他那張輪廓深邃的臉上探究出任何情緒。

喬XZ在陸予陽的兜里，聽著周圍突然沒了動靜。

她心跳越來越快，封野會告訴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