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的晨曦。

是白白哩的聲音，她起得最早，習慣在清晨去海邊撿拾被潮水推上來的漂亮貝殼，順便看一下秧苗的生長情況。

當她走到田埂旁邊時，籃子里面精心挑選的貝殼散落一地。

她呆呆地站在田邊，手指死死捂住嘴，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她心愛的、每天都要來看好幾遍的綠苗田！如今卻

她那聲尖叫，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塊，瞬間打破了整個村落的死寂。草棚的門被接二連三地推開，睡眼惺忪的哩島人揉著眼睛走出來，嘴里嘟囔著抱怨。

但當他們的目光順著白白哩顫抖的手指，投向那片稻田時，所有的抱怨都卡在了喉嚨里，化為一片死寂的倒吸冷氣聲。

“天……海神啊。”有人發出呻吟。

“苗怎么了？！”

“誰干的？！！”

驚呼聲、憤怒的咆哮聲、女人壓抑的哭泣聲瞬間炸開。

所有人都涌向田邊，看著那一片片毀壞的秧苗，那是他們熬過無數日夜后，剛剛觸摸到的希望！

如今卻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殘骸。

呼呼哩撥開人群，踉蹌著沖到田埂上。

一向沉穩的他，此刻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片被徹底毀掉的田地，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雖然他們還可以捕魚為生，但是危險的捕魚和每年都能成熟的稻谷相比，還是稻谷對哩島人的幫助更大。

就在這時，西斯卡拉的門吱呀一聲被用力推開。

他頭發凌亂，只穿著褲子，赤裸的上身還帶著水珠，像是剛剛被驚醒匆忙跑出來。

他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茫然和驚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吵什么……”

他的聲音在看到田里景象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身體猛地一晃，踉蹌著向前沖了幾步，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濕漉漉的田埂上，濺起一片泥漿。

“不……不！！”

“我的苗！我的苗啊！！”他猛地抬起頭，又猛地轉向周圍驚惶憤怒的人群，眼神里充滿了崩潰。

“誰？！是誰干的！！”他嘶吼著，他猛地用拳頭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膛，“是我！都怪我！是我沒看好！是我該死啊！！”

那悲痛欲絕的模樣，瞬間擊中了所有哩島人最脆弱的地方。

他們看著這個帶來希望的西斯卡拉，憤怒的目光里不由得摻雜了濃濃的同情和茫然無措。

“海神。”

“是海神爺爺發怒了嗎？”

這句話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間激起了更大的恐慌和茫然。

是啊，除了那掌管著風浪和“圣物”的海神，誰還有這樣的力量，能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毀掉他們視若生命的希望？

難道是他們做錯了什么，觸怒了神明？

西斯卡拉埋在泥里的臉上，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機會來了！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淚水和泥漿混在一起，顯得狼狽。他的目光望向海神洞的方向。

眼神中先是流露出巨大的恐懼，隨即又變成一種恍然大悟。

“海神，對！一定是海神！”西斯卡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這個外鄉人的錯啊！”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我妄圖讓你們脫離，這是他降下了神罰！”

“讓我去懇求海神的原諒！讓我帶著他的‘圣物’，回到我的家鄉去！我們讓我的家人，不，讓我的家鄉所有人都信奉海神！”

“回家鄉？”呼呼哩愣住了。

“對！”西斯卡拉的聲音斬釘截鐵，“我給海神帶去信仰的力量，他就會把我當成自己人，這樣我再將食物、種子帶回來，這樣，我們就有吃不完的食物，甚至還有珍奇的蔬果。”

“真的嗎？！”

“真的，現在我要造船。”

“我發誓！只要船造好，我立刻啟程！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我的家鄉我會用大船，裝滿糧食和新的種子回來！十倍！百倍地填補大家失去的秧苗！讓哩島再也不受饑餓之苦！”

西斯卡拉表情真摯。

呼呼哩看向海神洞的方向，又看了看眼神堅定的西斯卡拉，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而疲憊：“海神爺爺息怒吧。西斯卡拉你去吧。帶上圣物去造船。帶糧食回來。”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海神的不敬，但如今神罰已成，西斯卡拉決定奔赴大海，本身也不是他的問題，他還這么想著哩島人民，西斯卡拉是他們永遠的英雄！

西斯卡拉在眾人復雜目光的注視下起身。

他沒有絲毫耽擱，立刻在呼呼哩和幾個強壯的島民陪同下，再次進入了海神洞。

進入海神洞，西斯卡拉的眼神變得變得肅穆。

他挑選得極其慎重和克制，仿佛每拿起一塊都重若千鈞，防止磕碰，就像是服侍最尊重的神明的態度。

每選一塊，他都要彎腰行禮，并且對“圣物”念出早就想好的臺詞：“海神爺爺息怒，小子借圣物一用，必當加倍奉還……”

他做戲做得十足。

看著他恭敬而克制的行為感到深深地感激。

接下來的日子，西斯卡拉帶著島民造船，了解原理，西斯卡拉很快就做出了一艘小船。

雷雨交加，風暴來襲。

西斯卡拉坐上了那艘滿載著圣物的船只。

“等我回來！”西斯卡拉在風雨中大吼，聲音被狂風撕扯得斷斷續續，卻充滿了堅定的承諾。

“路上小心！”島民朝他揮手，聲音漸小。

“你們不要送了！我會回來的！”

哩島那小小的村落輪廓迅速模糊、縮小，最終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他收回目光，臉上所有的悲痛全都消失了。

他解開背上的包裹，掀開椰葉的一角。

即使在昏暗的風雨光線中，那些金塊和寶石依舊令人陶醉。

西斯卡拉伸出手，指尖帶撫過一塊沉甸甸的金塊。那冰冷的的觸感卻代表著無盡的財富。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滿足而貪婪的弧度。

哩島，他當然會回來。

這點財寶怎么夠用呢？

這里可是有著無數的寶藏。

這些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