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亦安排好一切，與慕汐言一大一小并立在小院的丹桂樹下，秋風揚起丹桂花花瓣，落在沈書亦的肩頭，看著天上透著微光的圓月。

心中不知是合種滋味。

世人皆知他是從天機老人，卻不知顏無雙才是天機老人最得意的弟子。

不錯，顏無雙是他的師妹，這也是他選擇幫助慕汐言的原因。

可這一切他們都是瞞著顏無雙進行的，可真的瞞得住嗎？

木已成舟，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接下來才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都準備好了嗎？”

慕汐言仰起頭笑了笑，六歲的女童還沒有長開，但也不難看出長大后的容貌是何等傾城絕色。

“戲臺已經搭好，他們只管唱，好與不好都沒關系，只要觀眾到位就成。”

慕汐言心里也沒有多少成算，她覺得這么說心里的底氣會大一點。

沈書亦離開后，慕汐言回到屋子里，看著床上頂著一張顏無雙面孔的人，從腳心冒起一股寒。

是的，這是一個活人，哪怕病入膏肓無藥可以，但依舊是個活人，也只能是活人。

在太師府眾人面前上演一出移花接木，一具假尸體怎么可能騙過老狐貍。

慕汐言沒有問沈書亦這人從哪里來，又為什么會愿意來替死，她只知道這個人十分符合就夠了。

很殘忍，慕汐言不否認。

她不是沒有直面過生死，心涼是因為第一次與陰謀這么近，而她就是主謀。

很矯情，慕汐言也承認，就算她是一個成年人，可她始終是一個根正苗紅在法治社會長大的現代人，小嬰孩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等到二三歲的時候慕汐言都很迷茫，一直安慰自己總有辦法的，直到太師府有人安耐不住對顏無雙再次出手，顏無雙無法壓制體內的毒而油盡燈枯的時候，慕汐言就無法再裝睡，從她成為這個時代的慕汐言開始就沒有退路了。

四更天，雞鳴。

慕汐言就這樣陪著那人坐了一個晚上，也算送她一程吧。

今日金九佳節，府里上上下下忙里忙外，堪比除夕夜。

瀟湘苑里中滿了海棠，可惜海棠春日才開，過了今日就再也看不到了。

按照規矩慕汐言要去沉香院給慕老夫人請安。

穿戴整齊就出發了，從瀟湘苑去沉香院隔著一段距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瀟湘苑離主院最遠，按照顏無雙的話來說就是圖個清靜。

慕汐言不置可否。

等她到了沉香院，小短腿有點站不直，想著待會還有得站，一股怨氣直逼心頭。

“四小姐怎么來了，還以為今日你會守著三姨娘不來沉香院了。”慕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長著一副吊角眼，帶上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整張老臉拉扯起來顯得好丑！

“桂嬤嬤，祖母不希望我來嗎？”裝就一個字，誰不會呢。

慕汐言飽含眼淚的雙眼，手足無措的拉扯自己的裙擺，主打一個委屈無辜。

桂嬤嬤憋了一嘴嘲諷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四小姐，快進去吧，都等你了。”

慕汐言低頭垂眸，謹小慎微的跟著桂嬤嬤走進去。

“拜見祖母、母親，汐言來遲望祖母、母親見諒。”

慕老夫人端起茶杯淺抿一口，未看慕汐言一眼，就讓她這么跪著。

屋里安靜了幾分，慕汐言也不著急，她看得仔細這屋里晚到的可不止她一個。

“老夫人快讓四小姐起來吧，這小小的人跪壞了，三姨娘要心疼了。”

“四姨娘這話說的，是怪老夫人不心疼四小姐？”

“哎，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呀，我是這個意思嗎？咱們府里老夫人最是心善，姐姐這般冤枉人，老夫人要給妾做主呀~”

慕老夫人放下茶杯淡淡的掃了一眼慕汐言后笑著看向四姨娘譚憐兒，“就你這張嘴呀。”

“姑母~想來四小姐是因為三姨娘的生病才來晚了，姑母別生氣了。”

慕汐言在心里翻了無數個白眼。

挑撥離間還得是你呀四姨娘。

這位四姨娘譚憐兒是慕老夫人本家遠房表哥的女兒，本想著進了太師府做個貴妾，卻沒想到在她之前慕澤盛納了顏無雙，她只得了個良妾。

譚憐兒怎么甘心。

二夫人陸氏她比不了，難道她還不如一個來歷不明的賤人嗎？

可不管慕老夫人百般施壓，最后慕澤盛還是沒有妥協，譚憐兒只能忍氣吞聲做了四姨娘，她自己也爭氣，為慕澤盛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也在去年被抬了貴妾。

這那根刺一直在譚憐兒心里，譚憐兒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對顏無雙母女使絆子，這府里上下誰不知道老爺已經對瀟湘苑那位沒了心思。

不管周圍的人說了什么慕汐言始終低著頭，慕老夫人放下茶杯，換上了一種稍微溫和一點的語氣，“起來吧，今日過節，我不追究，你姨娘的病自有大夫看著，府里的規矩還是要好好遵守的，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忘了，傳出去我們太師府的小姐不知禮數。”

嘖！瞧瞧這話慕老夫人說得多有水平。

慕汐言也不反駁乖覺的站了起來“多謝祖母。”

“你先別急著謝，今日不罰你是過節，等明日你把家規……”

“祖母，青鸞來遲了……”

慕老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清脆的聲音打斷，掀起簾子走進來一身穿鵝黃色錦繡織云杉的俏麗女子，巧笑嫣然步態輕盈的走到慕老夫人身邊，討巧賣乖的半蹲在她身旁。

“祖母，青鸞昨夜睡得遲，今日來晚了，還望祖母莫怪。”

慕汐言差點笑出聲來，這位大小姐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親親祖母的表情再賣乖？

一直冷眼旁觀的慕夫人這回也坐不住了，連忙拉過慕青鸞，訕笑著看了一眼慕汐言。

慕老夫人含在嘴里的話說不出來咽不下去，讓她如鯁在喉的是慕汐言正滿臉愧疚的望著她，對比慕青鸞的姍姍來遲，慕汐言整整早了人家一盞茶，你要她怎么罰？

對呀，快點罰。

慕汐言這邊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