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殘陽將斷云寨的青瓦染成詭異的暗紅。

“這……這是斷云寨？”

李青握著刀的手指指節泛白，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狀，

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喉結上下滾動著擠出沙啞的疑問

“王頭，這寨子怎么……怎么跟被屠了一樣？”

王彪沒說話，只是大步踏入寨中。

腳下的青石板黏膩濕滑，顯然不久前曾有大量鮮血浸透此地。

忠義堂方向傳來烏鴉的聒噪，碎木殘瓦堆成小山，斷裂的梁柱橫七豎八，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與腐朽混合的氣味。

“看看這傷口。”

王彪蹲下身，指著一具斷成兩截的匪眾尸體，

“一刀兩斷，切口平滑如鏡，和之前死在他手中的敵人傷口一模一樣。”

李青順著王彪的手指看去，尸體的斷裂處果然異常整齊，絕非尋常刀劍劈砍所致。

他又看向不遠處兩具更為顯眼的尸體，那是鐵狼與陰冷男子。

鐵狼心口插著一枚黑黢黢的毒針，脖頸處雖無明顯外傷，但其死狀驚駭，

而陰冷男子則身首異處，斷口處殘留著淡淡的青霞刀罡氣息。

“王頭，你的意思是，這……這都是那個血刀客干的？”

李青的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他一個人……把斷云寨端了？”

王彪站起身，目光銳利如鷹，掃過整個忠義堂：

“不是他還能是誰？除了他，誰能在短時間內殺了鐵狼和那個使軟劍的老二，還讓整個寨子的匪眾死的死、逃的逃？”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復雜，

“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這家伙的修為又變強了。

兩個一流武者，再加上這么多二流武者，竟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李青撓了撓頭，眼神中滿是迷茫，下意識地四下張望，

“朝廷和我們六扇門剿了這么多年都沒攻下斷云匪，他竟然自己一個人就干掉了？”

“剿匪？哼！”

王彪從背后抽出煙桿，點燃后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縷裊裊白煙，

煙霧在他面前繚繞升騰，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只留下一聲冷哼和緩緩搖頭的動作。

兩人在寨中搜索片刻，王彪來到忠義堂的后堂。

后堂相比前堂更為隱蔽，卻也同樣狼藉。

王彪踢開散落的雜物，目光在一張傾倒的書案上停住，

那里散落著幾封未寄出的信件，王彪撿起那封信，拆開一看，

其中一封的火漆封印上，“康王親啟”四個大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信中內容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開，

鐵狼不僅匯報了山寨情況、財寶押送事宜，

還提到了陳巳，并詢問是否招攬。

而最讓他震驚的，是信中字里行間透露出的，斷云匪與康王之間那千絲萬縷的聯系。

“王頭，你怎么了？”

李青見王彪久久不動，好奇地湊上前想看看信上寫了什么。

“別碰！”

王彪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幾乎是怒吼著將李青推開，

“滾出去！這里沒你的事！”

李青被王彪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王頭，你……”

“我讓你滾出去！”

王彪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他死死攥著那封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不是你能看的東西，也不是我們能摻和的事！想活命就趕緊滾！”

李青看著王彪從未有過的驚駭與惶恐，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但也不敢再上前，只能驚疑不定地退出后堂。

王彪獨自一人站在后堂，月光透過破損的窗欞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又看了看地上鐵狼和陰冷男子的尸體，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王彪將三封信件攥在手中揉成一個紙團，

雙手負在身后來回踱步，

他現在有些后悔之前為什么要接下這個活，

又為什么要手賤打開那個信封惹火上身。

王彪握著信紙的手指關節泛白，信紙邊緣被他攥得發皺，

后堂外的夜風卷著血腥味灌入，吹得他手中信紙簌簌作響，

信封上那“康王親啟“的幾個字宛如毒蛇的信子，不斷舔舐著他緊繃的神經。

“把火折子給我！“

他猛地轉身，喉結因吞咽唾沫而劇烈滾動。

屋外的李青被這聲吼驚得手忙腳亂，從腰間摸出火折子遞過去時，才發現王彪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顫抖。

火光燃起的剎那，王彪將三封信件疊在一起，

火苗蹭的一聲騰起，瞬間騰起幽藍的焰苗。

“王頭，你這是......”

李青盯著火焰中扭曲的字跡，隱約看見其中夾雜的字跡，

“別問！”

王彪狠狠將燃燒的信件擲向墻角，火星濺在積塵的兵器架上，映得他半邊臉忽明忽暗，

燃燒的信紙在火焰的灼燒下逐漸蜷縮成焦黑的團塊，

殘灰隨風飄落在王彪肩頭，王彪提起的心終于落下了一些。

“聽著。”

王彪沙啞的聲音響起，

“從現在起，今天晚上我們什么都沒看見。”

他頓了頓，伸手狠狠拍在李青肩膀上，力道大得讓李青一個踉蹌，

“記住了，我們跟著陳巳到了斷云匪山寨外，覺得不對勁就撤了，根本沒進去過。”

李青被拍得肩膀生疼，卻不敢吭聲。

他看著王彪臉上從未有過的凝重與恐懼，心里那點好奇早就被嚇沒了。

他雖然不知道王彪在后堂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也明白這事肯定捅了馬蜂窩。

“王頭，我……我明白。”

李青趕緊點頭，

“我們就是跟著到了寨外，看里面動靜太大，怕中了埋伏，就回來匯報了，啥都沒看見。”

王彪這才松了口氣，收回手，卻依舊緊繃著下巴：

“記住了，爛在肚子里。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

他瞥了眼地上鐵狼的尸體，又看了看燃燒殆盡的紙灰，

“這斷云寨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李青連連應和，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他雖然只是個小捕快，但也知道有些秘密知道了就是殺身之禍。

王彪這反應，顯然是觸及了什么驚天動地的東西。

“走，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王彪不再停留，轉身就往外走，腳步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李青趕緊跟上，走出斷云寨時，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暮色里，那座死寂的山寨像頭被扒了皮的巨獸，血腥氣在夜風里飄得很遠。

他趕緊轉過頭，加快腳步追上王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