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砸在王府的青瓦上發出密集的聲響。書房內，蘇瑾的手指死死捏著那張泛黃的羊皮紙，指節泛白。紙上熟悉的筆跡像一把尖刀，直刺她記憶深處。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聲音發顫，“周教授怎么會...”

蕭景煜站在她身側，目光在羊皮紙和蘇瑾蒼白的臉之間來回移動：“你確定這是你導師的筆跡？”

“千真萬確?！碧K瑾指著紙上一處微小的符號，“這是周教授獨有的標記，他每篇論文都會在角落畫這個小太陽。”她的指尖輕輕描摹著那個幾乎褪色的圖案，仿佛觸碰到了某種禁忌的真相。

柳如煙站在燭光陰影處，神色復雜：“這張羊皮紙是家母二十年前從南疆圣地帶出的，據說是三百年前最后一位圣女所留?！?

“三百年前？”蘇瑾猛地抬頭，“那豈不是明朝...”

“永樂年間。”蕭景煜接過話頭，眼神銳利，“母妃的手札中提到過，當時有位‘天外來客’協助圣女封印了某種邪惡力量。”

蘇瑾腦中轟然作響。周教授是明史專家，尤其精通永樂年間的文物研究。難道他曾經也穿越過？還是說...

“我需要看看那幅畫像?！彼蝗徽f道。

柳如煙從懷中取出一卷小巧的畫軸，緩緩展開。畫中人身著南疆服飾，手持鳳凰玉簪，面容清癯——與周教授年輕時一模一樣！畫角題款“永樂七年，天師周助圣女降魔于此”。

“天師周...”蘇瑾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桌沿。她最敬重的導師，竟然是三百年前的南疆天師？那她穿越到這個時代，是否也是周教授——或者說周天師——計劃的一部分？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室內三人凝重的面孔。雷聲轟鳴中，蕭景煜突然拔出佩劍，劍尖直指柳如煙咽喉：“你到底是誰？”

柳如煙不閃不避，眼中閃過一絲悲涼：“我是守護者，也是被封印者?！彼従徚闷鹱笮洌冻鍪直蹆葌纫粋€與蘇瑾手腕印記相似、但顏色暗紅的鳳凰紋路，“二十年前，蕭王妃——您的母妃——將‘死之圣女’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半封印在我體內，一半...應該就藏在蘇姑娘原本的世界?！?

“死之圣女？”蘇瑾心跳如鼓。

“南疆傳說，圣女本為雙生。”柳如煙的聲音如同夢囈，“一主生，一主死。百年前，死之圣女欲借七星連珠之力滅世，被當時的圣女與周天師聯手封印。但預言稱，百年后雙生圣女將再度轉世...”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蘇瑾手腕上發光的印記。她突然明白為何會對古代事物有莫名熟悉感——她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她靈魂的另一半屬于這里。

蕭景煜的劍尖微微顫抖：“母妃知道這個預言，所以才...”

“是的。”柳如煙苦笑，“蕭王妃發現死之圣女即將轉世，便冒險施展禁術，將她的靈魂分割封印。但她沒想到，這樣做反而加速了預言實現——死之圣女的一半靈魂穿越時空，附在了另一個世界的你身上，蘇姑娘?！?

蘇瑾如墜冰窟。所以她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命中注定？她是來...完成滅世預言的？

“不！”她猛地搖頭，“我不會傷害任何人！”

柳如煙突然上前一步，不顧頸間利劍，抓住蘇瑾的手：“我相信你。因為如果你真是純粹的‘死之圣女’，玉簪不會認你為主。你身上有生的力量?！?

蕭景煜緩緩收劍，目光復雜地看著兩個女子。室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現在怎么辦？”蘇瑾打破沉默，“七星連珠就在七天后，如果預言是真的...”

“找到祭壇。”柳如煙果斷道，“周天師留下的手札中提到，七星連珠時在祭壇舉行儀式，可以重新封印或...釋放死之圣女的力量。”

蕭景煜眉頭緊鎖：“祭壇在哪？”

“南郊廢棄的圣女廟地下?！绷鐭煷鸬溃暗抢铿F在有重兵把守，據我觀察，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蘇瑾想起那封密函：“太子計劃在七星連珠之夜刺殺皇帝嫁禍給王爺，會不會與這個預言有關？”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真相——太子很可能知道預言，并且想利用死之圣女的力量！

“我們必須阻止他。”蕭景煜聲音冷硬如鐵，“但首先，得確認祭壇的情況?！?

柳如煙點點頭：“我可以再去探查，但...”她猶豫地看了蘇瑾一眼，“蘇姑娘手腕的印記近日是否變化？”

蘇瑾卷起袖子，露出那個顏色變深的鳳凰紋路：“自從月圓之夜接觸玉簪后，它越來越明顯，有時還會...”她話未說完，印記突然迸發出一陣紅光，刺痛讓她輕呼出聲。

“不好！”柳如煙臉色大變，“死之圣女的力量在蘇醒！太子一定已經開始準備儀式了！”

仿佛印證她的話，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接著是王府侍衛的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蕭景煜一個箭步沖到窗前，掀開一角窗簾向外看。

“府邸被包圍了?！彼渎暤?，“禁軍服飾，但看行動方式，是太子私下培養的死士?！?

蘇瑾心頭一緊：“他們怎么敢...”

“借口多的是?！笔捑办侠湫Γ氨热纾赴餐跛讲亟?、勾結南疆余孽意圖不軌?！彼D向柳如煙，“有秘道可以出去嗎？”

柳如煙快速思索：“有，但只能通到府外百米處的茶樓。而且...”她看向蘇瑾，“蘇姑娘現在的狀態，恐怕一出府就會被太子的人感知到。”

蘇瑾手腕上的印記越來越燙，紅光時隱時現。她咬牙忍住疼痛：“那玉簪呢？它能否壓制這力量？”

蕭景煜從暗格中取出玉簪。令人驚訝的是，原本溫潤的玉簪此刻通體發紅，鳳凰眼睛處的寶石更是亮如血鉆。

當玉簪靠近蘇瑾手腕時，兩處紅光激烈碰撞，發出刺耳的嗡鳴。蘇瑾痛得彎下腰，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不行！”柳如煙急忙拉開兩人，“玉簪在排斥她！死之圣女的力量太強了！”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顯然侍衛們已經和入侵者交上手了。蕭景煜當機立斷：“先離開這里。柳姑娘，你帶蘇瑾走秘道，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蘇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險了！”

蕭景煜轉身，雙手捧住她的臉，額頭抵住她的額頭：“相信我?！彼穆曇舻统炼鴪远?，“去找婉兒，她在城西的繡坊是我的人。七日后，無論發生什么，七星連珠時一定要到圣女廟?！?

說完，他不等蘇瑾回應，猛地推開她，拔劍沖出門外。片刻后，外面傳來激烈的打斗聲。

柳如煙拉住蘇瑾的手：“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蘇瑾最后看了一眼蕭景煜離去的方向，心如刀絞，但理智告訴她必須離開。兩人迅速移開書架后的暗門，鉆入漆黑的秘道。

秘道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塵土的氣息。柳如煙取出一顆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前路。蘇瑾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手腕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蕭景煜會沒事的，對嗎？”她小聲問，聲音在狹窄的通道中回蕩。

柳如煙沒有立即回答。轉過一個彎后，她才低聲道：“靖安王武功高強，但太子這次顯然有備而來。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蘇瑾不敢想象那個驕傲的男人倒下的樣子。短短幾個月的相處，他已經在她心中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前面就是出口?！绷鐭熤赶蚯胺揭坏牢⒐?，“茶樓后院有個暗門，我們從那里出去?！?

兩人剛靠近出口，突然聽到上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每個出口都有人守著，跑不了...”

“王爺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蘇瑾和柳如煙立刻屏住呼吸。太子的手下竟然知道秘道出口！柳如煙做了個手勢，示意退回岔路。兩人悄無聲息地原路返回，在一個分叉處選擇了另一條路。

“這條通到哪里？”蘇瑾低聲問。

“河邊?！绷鐭熀喍袒卮?，“但距離很遠，而且...”她擔憂地看了一眼蘇瑾的手腕，那里的紅光越來越強烈，“你的狀態...”

“我能堅持?！碧K瑾咬牙道。手腕的疼痛已經蔓延到整條手臂，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血管中游走。

兩人在迷宮般的秘道中艱難前行。不知過了多久，柳如煙突然停下腳步：“聽！”

遠處隱約傳來水聲。希望之光剛剛升起，身后卻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喊聲。

“這邊有動靜！”

“追！”

柳如煙臉色大變：“跑！”

兩人不顧一切地向水聲方向狂奔。蘇瑾的肺部火燒般疼痛，手腕的灼熱幾乎讓她昏厥，但求生的本能驅使她繼續前進。

終于，一道鐵柵欄出現在前方，柵欄外是湍急的河水。柳如煙用力推了推柵欄，銹蝕的鐵鏈發出刺耳的聲響，但紋絲不動。

“讓開！”蘇瑾不知哪來的力氣，抓起地上一根銹鐵棍，對準鎖鏈猛砸。一下，兩下...鎖鏈終于斷裂。

就在柵欄打開的瞬間，追兵也趕到了。箭矢破空而來，柳如煙悶哼一聲，肩頭中箭。

“跳！”她推著蘇瑾躍入冰冷的河水中。

湍急的河水立刻將兩人沖散。蘇瑾拼命掙扎，但沉重的衣裙像鉛塊一樣拖著她下沉。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手腕上的印記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藍光，周圍的河水仿佛凝固了，一股奇異的力量托著她浮向水面。

“咳咳...”蘇瑾浮出水面，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河水奔流的聲響。柳如煙不知所蹤。

她奮力游向岸邊，精疲力竭地爬上岸邊的泥灘。冰冷的夜風吹過濕透的身體，讓她不住發抖。手腕上的印記已經恢復了平靜，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卻揮之不去。

蕭景煜生死未卜，柳如煙下落不明，而她獨自一人在這陌生的河岸，距離七星連珠只剩七天...

蘇瑾蜷縮在一棵大樹下，望著遠處京城的方向。那里燈火依稀，仿佛另一個世界。她想起羊皮紙上周教授的筆跡，想起畫中那個與導師一模一樣的面容，想起蕭景煜臨別時的眼神...

“我一定會找到祭壇。”她對著黑暗發誓，“不管我是誰，來自哪里，我都不會讓那個預言實現。”

夜風吹散她的低語，但手腕上的鳳凰印記似乎聽懂了，微微閃爍了一下，如同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