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穿過山林，一條干凈的青石階梯赫然呈現在眼前。

這片后山本就是蘇家的產業，主要種植茶葉，自然也有專人打理。

同時，作為整個京城的最主要的茶葉供應商，蘇家的茶葉品質自然也是上乘。

正值上午，山中的露水消散得差不多，地面干燥。蘇棠拈起衣擺，拾級而上，一條蔽幽的小徑很快展示在面前。

“師傅。”

不遠處的木屋外，身著麻衣的身影一頓，“今日你遲了一刻鐘。”

蘇棠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扯起風緣的衣擺，帶著幾分撒嬌，“師傅~”

“我今天是有原因的。”

風緣的臉色并沒有和緩，就連簸箕放下的力度也重了幾分。

“我不管你什么緣故，今日的訓練加倍！”

此話一出，蘇棠的腦袋立刻耷拉下來，“好吧。”

看來今天是逃不過懲罰了。

正欲轉身離開，風緣再次出聲，“不急。”

“師傅，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蘇棠聲音轉了調，“你一定不忍心你的親親徒弟背著石頭沿著茶山跑五圈的，對吧？”

風緣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今日屋里有點事兒需要忙，你先過來幫個忙。”

“得嘞。”

“懲罰照舊。”

聞言，蘇棠像霜打的茄子，再次垂下了腦袋，“好吧。”

方才蘇棠走得太快，碧心自己手里又捧著東西，自然跟不上她的速度。

此刻剛來看到蘇棠那樣，不用猜也知道，自家小姐今日恐怕又是被罰了。

她不經意地一瞥，這才發現手中的盆栽竟然長高了幾分。

不對啊，自己記得剛才端著它的時候明明沒那么高啊？

是眼花了嗎？

*

【氣運值：32點】

*

“師傅，今日的這藥又有啥功效呢？”

風緣嗓音淡淡，“治啞巴的藥。”

聞言，蘇棠略帶思索，“不對啊師傅，你上一次不是說今天是養顏護膚的嗎？”

風緣并沒有回應蘇棠的話，只是將藥倒入碗中，徑直朝著里屋走去。

了解到風緣平時的狀態，蘇棠急忙跟了上去。只是剛跨進屋內，濃烈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

蘇棠連忙捂住口鼻，順著視線看去，很快望見了躺在床上的人。與其說他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個纏滿繃帶了的“木乃伊”。

就連裹挾的白布上，此刻還滲透著絲絲血跡。

“端盆清水來。”

蘇棠將打滿清水的盆端近，這才終于看清了這具身體的全貌。

全身上下無一不被包裹著，只留出眼睛和鼻孔的縫隙，著實看著有些嚇人。

“師傅，這是？”

風緣一邊將那白布輕輕解下，滿是傷痕的皮膚很快暴露在空氣中。

翻飛的傷口甚至看見底下的森森白骨。

蘇棠壓制住胃里的翻涌，嘴角抿成一股線，弱弱道，“他…還好嗎？”

風緣手下的動作不停，“他是我那日出門采草藥時，在一處山溝里發現的。本以為這人已經斷了氣，想著既然看到就順便把他安葬一下，卻不想他居然還有著一口氣。”

傷口上的雜沫被輕輕擦去。

不過才處理一條手臂，原本還澄澈的水不消半刻就染得血紅。紅色的暗涌攪動起漣漪，恰好映出了蘇棠遮掩的顫抖的雙手。

“居然還活著嗎？”

這具身體如此這般，他的主人到底是有著怎樣的毅力，忍受著這遠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蘇棠第一次那么直觀地感受到生命的韌勁如此之強。

只是，如此大面積的傷口，就算有幸被人救起，也很難度過感染期吧。

原本還潔白的帕子，等處理完整具身體傷口的時候，已經被染成了一塊紅布。風緣細細將白綢一圈一圈重新纏上，語氣平靜，“你今后若是學醫，連一點血腥也見不得，你說說，你又怎么去救扶他們呢？”

剛才蘇棠的反應她自然注意到了。

說起來，蘇棠這個“撿來”的徒弟，她原本是不打算讓她跟著自己學習的。即便她久不入世，但說到底自己是“踩”在蘇家的地皮上，蘇家的事她到底還是清楚一點的。

風緣向來是不喜那些拿姑娘名節開玩笑的謠言。起初，她更在意的是蘇棠這個病秧子的身份。

自己雖還不到垂暮之年，但是這風家的醫術到她這兒已經只剩她一個會了。倘若某天她出了意外，有個徒弟在的話，風家的醫術就不會失傳。

不過蘇棠這丫頭在外的名聲，在她調查過后，確實是...“有辱斯文”！

她甚至沒想過，“成何體統”四個字有天會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

這徒弟，有點“棘手”啊......

蘇棠將盛滿清水的木盆輕輕放下，就聽到了風緣的這句話。

原來，師傅她都知道。

“世間百痛萬千，你得盡力所能去幫助病者，這才是咱們行醫人的準則……”

“倘若你連血腥也見不得，又如何去幫扶傷者？”

后面的這句話，風緣的語氣也不免加重幾分。

她是真心希望蘇棠能克服這見到血腥就難受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