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嗎?”
陳倬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像往常那樣咳嗽一聲,轉身進入寢殿,看著熟睡中的何氏,為其遮掩錦被后,快速穿衣。
走出椒房殿。
他看著外面月光下弓著背卻依舊顯得身形高大的身影,立刻確定這就是自己的老鄉中常侍張讓。
兩人同為潁川人士,更是都為何皇后服務,在這皇宮之中天然要親近幾分,他每次與何皇后私會,諸般事宜皆由張讓親自安排。
但是。
單純的前身覺得張讓是個好大哥,他卻明白此人是大漢少有的狠人!
能在這吃人的皇宮中從一個小黃門混到如今的中常侍,其情商與智商都遠非常人所能及,與其相謀,無異于與虎謀皮。
看到張讓的瞬間,他瞬間想到光和六年就是黃巾之亂爆發的前一年。
眼前這個大宦官今年的權勢將達到頂峰,或許已經開始與張角勾結,實現其權勢的最大化。
“張公。”
陳倬略微仰頭,倨傲地和張讓打了個招呼。
他之所以表現出這副神情,蓋因前身就是這副鳥樣,仗著自己與何氏的關系,還是世族子弟,打心底里有些瞧不上張讓這個閹人,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雖然現在換了靈魂,即便想維持與張讓的關系,卻也不能轉變的太過迅速引人懷疑。
“快隨我來。”
張讓果然沒有意識到他已然今非昔比,低聲言語一聲,便帶著他穿過花園向外走去。
......
“陳郎,可否與何皇后提及那事?”
陳倬跟隨張讓一路疾走,即將來到太醫院當值人員休息處的時候,張讓猛然止步,轉身笑容可掬地看向他,低聲問道。
陳倬微愣,很快想到今晚前去椒房殿的時候,張讓特意提及想讓何氏在漢靈帝面前吹吹枕邊風,讓其能擁有更大的權柄,位居十常侍之首。
“提過。”
陳倬并不記得前身與何氏提過這件事,但此時他卻必須這樣說。
張讓目前雖然權柄還沒有達到頂峰,也并非十常侍首領,在這皇宮中卻遠不是他一個小小太醫可比,甚至弄死他,都不會泛起任何波瀾。
好在現在大家同乘一條船,從前年張讓配合何氏毒殺王美人開始,張讓等宦官的利益就與何氏綁定在了一起。
現在他作為何氏房內人,張讓等宦官也多有討好他,目的也不過是利用他爭權奪利。
陳倬說完看著張讓白皙臉龐上頓露喜色,略作沉吟,再次開口道:“何皇后今日略有小恙,心情似乎不太好,或許還要再找機會多提幾次。”
“陳郎所言不差!”
張讓聞言臉上喜色略微收斂,眼珠一轉,湊近一些道:“我今日調整一下太醫院當值名冊,陳郎可否再辛苦一番。”
“這......”
陳倬裝出遲疑的表情,伸手揉著后腰,輕嘆道:“罷了,既然張公言至于此,我再當值一日便是。”
“陳郎大義!咱家沒齒難忘!”
張讓頓時喜形于色,躬身行禮后,立刻從胸前摸出一個錦袋塞入陳倬手中。
......
房間內。
陳倬瞇眼坐至天光大亮,緩緩睜開雙眼,眸中透出一絲果決。
靜坐沉思一個時辰,他不僅縷清自己的狀況,心中對未來要走的路也有了清晰的規劃。
他腦海中的規劃與在椒房殿所想相差無幾,他雖出身士族,當前的潁川陳氏卻還稱不上世族門閥,僅僅在潁川郡略有威望罷了。
潁川郡內,勢力最大的還是潁川荀氏。
荀氏乃是荀子后人,從戰國時期開始,經歷秦朝、西漢到如今的東漢,家族勢力龐大到常人無法想象,當今的荀氏八龍之名更是響徹東漢。
陳倬知道的便有與他同庚的荀彧。
兩人同歲卻不同命,荀彧年幼時期就被名士何颙稱贊為王佐之才,而他至今尚未有名士評價,與之相比宛若螢火與皓月爭輝。
他本就是陳氏庶子,家族沒有那么大勢力,能給予他的支持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
一個士族子弟的名頭,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他現在的處境比起很多穿越者來說已經不算差,至少開局有一個半人的幫扶,況且這一個半人在東漢還有著滔天權勢。
現在他所面臨的問題只有兩個:
其一,怎么才能讓何氏放他離宮出仕,最好還是能夠掌控點兵權。
這一點,他覺得單靠床榻功夫恐怕會適得其反,漢靈帝雖寵幸何氏,那副病殃殃的身體早已不能人事,以昨晚何氏的表現,他做的越棒,何氏反倒越會舍不得他。
可若是不表現好點,又如何贏得何氏芳心。
畢竟他已經掌握了直通何氏心靈的通道,這也是唯一捷徑,舍近求遠完全沒有必要。
思前想后,他認為需從董太后及其兒子劉協身上打開突破口。
何氏做了皇后,嘗到了權力的滋味,不可能不想讓兒子劉辯繼續做皇帝,延續她手中的權力。
雖然還有何進這個外戚作為幫襯,但是何家畢竟不是世族出身,再加上外戚的身份,不僅沒有被世族所接納,反倒是被忌憚。
若是他脫穎而出,成為其在世族中的助力,想必會讓何氏愿意放手。
其二,陳倬在思考自己以何等方式出仕。
現如今,東漢出仕的方式也就那么幾種,察舉制他不適合,任子制也輪不到他,剩下能走的路也只有征辟和太學考試。
這點他還要感謝云游在外的師傅華佗。
他雖然進宮當了太醫,也只有當值的時候入宮,其余時間都待在洛陽城內的醫館,謹遵華佗的囑咐免費為普通人看病就診。
這個行為,讓其得到了一個極好的名聲。
所以如果真要通過征辟的方式,倒也算行得通,唯一的問題就是做什么官,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這也是陳倬根本就不擔心做不了官,只要何氏愿意,再加上張讓等宦官運作,那些不太顯眼的官職,他幾乎可以隨便選。
至于太學考試,則是陳倬的備選。
他在陳氏學過儒家經書,其大兄陳紀以后更是著書數萬言,號曰《陳子》,他雖然不被待見,卻也所學匪淺,何氏喜歡他,這方面的才能也是其一。
太學的考試內容本就以儒家經典為主,對他來說算是專業對口,況且朝內有人,問題也不大。
“呼!”
陳倬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端起身邊早已涼透的茶水淺飲一口。
冰涼的茶水進入腸胃,讓其精神猛然一震,整宿沒睡卻感覺神清氣爽,站起身向著太醫院的藥房走去。
既然今天張讓會讓他依舊當值,那趁著白天時間,正好給何氏調制出一個藥膏,昨夜兩人太過忘乎所以,想必醒來的何氏必會身體不適。
一個不起眼的藥膏,正好可以晚上親自幫何氏涂抹,想必她會倍加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