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最后一行字的光暈尚未褪去，博物館穹頂突然傳來細碎的震動。湯米抬頭時，正看見蜂鳥群掠過玻璃天窗，翅膀帶起的光斑在展柜上投下流動的陰影——那些陰影里，猛犸象模型的腿骨竟泛起了真實的骨瓷光澤，象牙末端的玫瑰紋路開始隨著展廳的氣流輕輕顫動。

“它們在突破虛擬邊界。”伊莎貝拉的輪椅停在生態缸前，指尖剛觸碰到玻璃壁，缸內的透明苔蘚就順著她的指紋爬上來，在她手背上拼出半只蜂鳥。三個月前在南極凍傷的疤痕正被金色菌絲覆蓋，新長出的皮膚下能看見淡綠色的血管在搏動，“共生體在改造我們的細胞，就像改造凍土帶的基因一樣。”

卡斯特突然指向展廳中央的全息投影，原本循環播放史前生態的畫面正在碎裂重組：三萬年前的雪原上，披毛犀的呼吸凝成白霧，霧里站著與本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他掌心的紅色晶體正在融化，順著指縫滴進冰層的瞬間，始祖魚突然躍出水面，在半空化作蜂鳥的剪影。“這不是記憶回溯，”他放大畫面里少年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與湯米日記相同的紙頁，“是時空折疊，本的意識正通過共生體網絡滲透到現在。”

這時，湯米褲袋里的火山巖突然發燙，他攥著石頭沖向博物館后門，那些從排水管道蔓延進來的金色溪流正在臺階下匯成湖泊，湖面上漂浮著無數透明的卵囊——每個卵囊里都躺著微型的史前生物，既有長著翅膀的猛犸象，也有拖著魚尾的始祖鳥。當他把火山巖丟進湖里，所有卵囊同時破裂，新生的小生命展開半透明的翼膜，在紐約的晨霧中組成巨大的螺旋圖騰，與三萬年前海面上的軌跡完美重合。

“看那里！”伊莎貝拉的驚呼讓湯米轉頭，博物館的外墻正在剝落，磚縫里鉆出的發光藤蔓纏繞著自由女神像的輪廓，女神手中的火炬被蜂鳥群托起，化作會移動的極光。遠處的中央公園里，松鼠正用爪子扒開凍土，露出下面蠕動的金色菌絲；哈德遜河里，半魚半鳥的生物正銜著塑料瓶往深海游去，它們經過的水域，油污在瞬間化作透明的苔蘚。

湯米翻開日記，最后一頁的森林圖案里，突然多出個穿白大褂的小人，正蹲在猛犸象幼崽身邊書寫。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紙面，小人突然抬起頭，露出與全息影像里相同的笑容。日記的紙頁開始自動翻動，那些空白處正在生長出葉脈狀的紋路，每個分叉點都標注著日期——最近的一個日期正是今天，旁邊畫著三只手交疊的圖案，手腕上分別戴著加拉帕戈斯的火山巖、南極的冰碴、西伯利亞的凍土樣本。

“共生體需要我們的基因作為錨點。”湯米終于讀懂了本的未竟之言，他撕下那頁紙拋向空中，紙頁在金色光霧中分解成無數晶體，分別融入他、伊莎貝拉和卡斯特的掌心。剎那間，全球的共生體網絡同時亮起，從馬里亞納海溝到北極冰蓋，所有發光的圖騰都變成了三只手交疊的形狀。

展廳里的猛犸象模型突然動了，不是機械驅動的震顫，而是肌肉纖維在透明皮膚下收縮的質感。它低頭蹭了蹭生態缸的玻璃，象牙上的玫瑰紋路與伊莎貝拉手背上的蜂鳥圖案產生共振，發出古老的低頻聲波——那聲音里，既有猛犸象的嘶吼，也有始祖魚的鳴叫，還有人類心臟跳動的節奏。

三個月后，湯米站在重建后的聯合國大廈前，各國國旗的布料里都織入了發光的菌絲，風吹過時，旗幟上的圖案會變成不同生物的剪影。廣場中央的石碑上，新刻的文字正在被苔蘚覆蓋：“春天不是季節，是所有時空的生命，終于聽懂了彼此的語言。”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皮膚下有個微微隆起的硬塊，卡斯特說那是共生體形成的記憶晶體，就像本當年掌心的紅色晶體一樣。遠處，伊莎貝拉正拄著拐杖追趕一群長翅膀的小鹿，她腿上的疤痕已經完全消失，輪椅被改造成了共生體培育箱，里面的透明苔蘚正在培育新的基因序列。

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湯米的睫毛上，他看見全息手環里彈出全球同步的畫面：加拉帕戈斯的火山口，本的影像正與現實中的科研人員擊掌；南極的冰蓋下，復活的猛犸象群正順著熱泉往赤道遷徙；馬里亞納海溝里，新的母株根莖正在編織覆蓋海底的網絡，每個節點都閃爍著人類與史前生物的基因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