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醫院。
要驗證厲鬼那段記憶的可靠程度,邢牙不打算去找主人公,八成那幾位也沒空搭理他,估計是復仇的忙著復仇,逃命的忙著逃命。
當然還有其他人可以選擇,比如夢里那個叫劉明的醫生。
醫院走廊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邢牙靠在醫生辦公室門口,劉明醫生正低頭整理病歷,白大褂袖口沾著淡黃色碘酒痕跡。
“好了,邢先生,您可以問了。”
等劉醫生忙完后,邢牙終于有了“采訪”時間。
“程祥奎老爺子臨終前,神志清醒過嗎?”
劉明推了推眼鏡,微微搖頭:“半夢半醒吧,也許能聽到外界的響動,但身體已經無法做出反應了。”
“以你的專業角度來看,放棄手術是個合適的選擇嗎?”邢牙問。
劉明輕輕點頭:“是的,八十二歲的老人,就算手術成功,生存質量也非常堪憂,不瞞你說,我們的老年病房窗戶全都只能半開,因為許多老年病人會選擇跳樓自殺。”
劉醫生微微嘆息:“整日躺在病床上,許多東西不能吃,動也不能動,眼花了,耳聾了,就連思維也在變遲鈍,除了生命體征維持著,這樣的活著,還算活著嗎?”
“所以,你其實是支持簽放棄治療的?”邢牙問。
“我們不提供這樣的建議。”劉醫生搖了搖頭。
邢牙知道自己冒失了,便岔開了話題:“對了劉醫生,程老爺子是個怎么樣的人?”
劉醫生擺擺手:“這個事問我,不如去問問護士,不過死者為大,她們估計也不會多說,總之……他不太招人喜歡。”
邢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離開醫院時,邢牙大致了解清楚了。
果然……鬼的記憶,是偏向它自己的。
那個程祥奎,不僅在住院期間騷擾護士,還是個經常撒潑打滾,占用同病房其他病人吃用的無賴人物。
有這么個上梁,那他那三個子女的行為,也勉強說得通了。
不過……
它的【懼】是什么呢?
這樣的人,會怕什么?
邢牙低著頭思索著離開了醫院,忽然間,他微微撇頭,看了街對面一眼。
街對面的店鋪里,兩個戴墨鏡的女人移開了視線。
“那小子是誰?還挺敏銳的,姐,他不會發現我們了吧?”戴著白色遮陽帽的楊一心小聲嘀詢問著。
“不知道,”楊一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許是獵狗的新人。”
“那我去逮過來問問!”楊一心一聽這話,立刻來了興趣,可她剛起身就被楊一意一把拉住了手腕。
“別惹事,別忘了我們的目的,你的【引】已經饑餓兩次,事不過三,如果這次還不能喂飽它,你就危險了。”
楊一心臉色發白地坐下,點了點頭。
前兩次她和姐姐都趕往了厲鬼出沒的地方,可兩次都沒能解決厲鬼,被別人捷足先登,雖說沒有栽在厲鬼手里,可【引】得不到滿足可是會反噬吃人的……
她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這次還沒能滿足,下一次……就是她逐漸被吃掉的開始。
“厲鬼生前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再從這家醫院了解下它最后的遭遇,我們就可以試著推出它的【懼】,可我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爛人,到底會懼怕什么?”楊一心眉頭微皺。
“走,進去吧。”楊一意起身說到。
————
程麗華盯著那條冰棺縫隙,喉嚨發緊。
紅色的血液在地板上蔓延,粘稠,惡臭,刺鼻。
她后退兩步,兩腿發軟,雙眼發直。
“爸……是……是你嗎?”她問了一遍,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冰棺里傳來指甲刮擦內壁的聲音,“咯吱——咯吱——”,每一聲都像刮在她神經上。
那條縫隙越來越大,她看見一只灰白的手慢慢伸出來,手指的指甲縫里還掛著血肉的碎屑。
“女兒……”
冰棺的蓋子突然完全打開,重重砸在地上。
程麗華尖叫一聲,看見父親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程祥奎的臉在客廳的燈光下泛著尸體的青灰色,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洞口。
“女……兒……”
它的頭歪向一邊,脖子發出“咔吧”的斷裂聲。
“女……兒……”
一邊發出瘆人的呼喚,它一邊邁出冰棺。
程麗華嚇得轉身就跑,卻被什么東西絆倒了。
她低頭一看,是大哥程建國——他渾身是血,胸口那個大洞還在汩汩冒血,腐爛的手指死死攥著她的腳踝!
“二妹……”大哥的嘴蠕動著,蛆蟲從里面掉出來,“輪到你了……”
“啊!!!”
程麗華瘋狂踢踹,將大哥的腐爛的手如同脆藕一樣踢斷,露出森森白骨,卻終于掙脫開來。
她跌跌撞撞,神色驚恐地沖向大門,卻在即將打開的時候,發現門變成了父親病房的那扇門!
“不……不要……”
“滾啊!”
她回頭,看見程祥奎已經從冰棺爬了出來,寬大的壽衣下擺空蕩蕩的——他的腳似乎沒了。
“二妹……”
大哥程建國一邊往外嘔吐臟器,一邊用被踹斷的胳膊在地上爬行,朝著她不停地爬過來。
“不要……不要!滾……我不怕你!”
“滾啊!”
她尖叫著,用手摸向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朝兩個鬼東西砸過去。
父親消瘦的青灰色臉皮驟然出現在她面前十厘米處,皺巴巴眼皮突然睜開,露出兩個恐怖的全黑眼球。
場景似乎突然變幻了。
她站在自家浴室里,鏡子里映出她驚恐的臉。
突然,鏡中的她開始老化——皮膚松弛下垂,頭發大把脫落,眼睛渾濁發黃,嘴角撕裂到耳根,那樣子……和父親一模一樣。
“不……我的臉……”程麗華瘋狂摸向自己的臉,觸感卻在鏡中影像和真實之間不斷切換。
一會兒是光滑的皮膚,一會兒是腐爛的皮肉。
“我不要像你……我不要長得像你!!!”
程麗華感到一陣劇痛,她看見自己的手指甲開始變黑、脫落,臉上的皮膚像蠟一樣融化。
她抓著自己的臉,撕下一大塊帶著血肉的臉皮。
尖叫刺耳,邢牙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程麗華的聲音。
嗯?
林默那些人難道還沒來?
邢牙思索了片刻,以他目前得到的信息……
需要,冒一點險了。
“篤篤篤——”
敲門時響起。
“你好?”
“家里有人嗎?”
邢牙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