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周明的講述后，邢牙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這接龍鬼竟然還可以讀取“當事人”的記憶，創造一些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覺。

邢牙是在掛斷林默的電話后，啟程來這里的。

因為打不到車，根本沒有出租車愿意來，就連車都是問林默要來的……還是輛摩托車。

“邢先生怎么知道我今晚在這里？”周明看向邢牙，邢牙是下午走的，他的信是晚上收到的，他根本沒跟任何人說過。

邢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我是來找你的？”

他分明是答應了林默，要徹底解決接龍鬼的事，才想著來調查的，只是剛找到停尸間，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周明。

關于周明今晚出現在這里的原因，稍微一想，邢牙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對怨侶的相愛相殺，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內了。

只要周明那位前女友沒死，那周明鐵定還要再來的。

“我是來調查這個事件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邢牙簡單地說了一下。

周明卻聽得分外感動：“沒想到邢先生把我的事這么放在心上，實在令人敬佩！”

一時間，他連內心的恐懼都消散了許多。

也許這就是人性的光輝吧~

但邢牙明顯目光有些躲閃：“額……是吧……”

“不說這些，你又收到的那封信能給我看看嗎？”

邢牙問。

這東西，周明當然帶在身上，第一封信已經給邢牙看過了，內容上的區別也不大，他還想看什么？

周明雖然疑惑，但此刻的他對邢牙的要求無比配合。

拿出黑色信封，邢牙拿起來后，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周明二字。

然后取出了信紙，飛快地掃了一眼，就還給了周明。

“可以了。”

這是在看什么？

周明極度好奇。

以邢牙這看一眼的速度，根本來不及看完所有的內容吧？

邢牙心中落實了一個猜測，于是……他沉默片刻，說：

“現在最關鍵的是下一步，如果再寫你前女友的名字，你們之間就陷入了死循環。”

“所以，寫下面這個地址。”

周明看向邢牙，眼中有些疑惑，難道還要再拖一個人進入這個致命的接龍游戲？

雖然周明自問自己不是什么偉大光明的人物，但他的道德底線還是存在的。

他實在不想再拖一個人下水了。

“東城區，萬福路十八號，萬福民宿。”

“收信人，邢牙。”

“就這么寫。”

“什么？”周明難以置信地問，這難道是邢牙的真實地址？！他要讓自己進入這場接龍游戲？

他瘋了嗎？

“邢先生，你……”

“快寫，這里最好也不要久留，寫完你就離開。”邢牙的再次說道。

周明依舊有些不敢相信，他看著邢牙：“可……可是……”

“對了，它是讓你們自己準備紙筆，對吧？”邢牙看向周明。

周明下意識地點點頭。

邢牙笑了，他取出登記簿，從最后翻開，撕下了一頁，然后取下書脊處的黑筆，打開筆帽后遞給了周明：“那，用這個寫吧。”

這……有什么區別嗎？

周明不懂，但周明照做了。

“既然下一個是邢先生你，那我把要求……寫簡單一些？”

周明問。

邢牙聞言，忽然轉頭看向他：“為什么你也好，你那位前女友也好，都沒有寫下趕盡殺絕的規則？”

“如果這接龍鬼只是要求寫下一個更恐怖的規則，那直接寫讓下一個游戲者永遠待在這里不就行了？一勞永逸。”

邢牙的聲音，在黑暗冰冷的停尸間里回蕩。

周明像是忽然被點醒了一般，眼睛慢慢睜大。

對啊……

無論是我，還是林小夏，為什么都沒有想過這么寫？

這絕對不是出于人性的良善，那玩意兒根本就不可靠，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甚至……就連每次增加游戲難度，兩人都是下意識地循序漸進，甚至沒有讓下一個玩家直接在停尸間待一個晚上——其實寫下待整整一夜這種規則，才更符合人性。

為什么？

一個人就罷了，兩個人都沒有……

邢牙眉頭展開，他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周明回答。

甚至，他敢在這里直截了當地問周明這種問題，也是基本確認了一件事！

從那個叫于曉光的學生上門時，他就一直很在意的事。

幾乎確定了……這只接龍鬼最大的弱點，就是那個……

與其說是特管局中斷了它與于曉光的游戲，不如說……是它終于擺脫了第一個游戲。

難怪它跑得那么快。

難怪第二次開始的接龍游戲和第一次那么不一樣。

明白了。

“寫吧，按照你內心的想法寫，不用顧忌其他。”邢牙看向四周，對周明說到。

周明按照自己此刻進行的游戲規則，幾乎完全一致，只多加了一條：“離開時帶走兩樣停尸間的物品。”

寫完最后一個字，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抬頭看向邢牙，眼中滿是愧疚與恐懼交織的復雜情緒。

“邢先生，我……”

“走吧。”邢牙接過用登記簿的紙筆寫下的留言，聲音平靜得不像置身于陰森的停尸間，“離開這里，忘記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去過你的人生。”

周明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確認無誤后，將這張紙放在了鐵床上。

兩人都看見，在紙放上去的瞬間，鐵床下就有什么東西蠕動了一下，一條綠色的扭曲手臂鉆了出來，拿走了紙條，再緩緩縮回床下的黑暗里，消失不見。

“走了。”

邢牙招呼了一聲。

兩人離開了停尸間。

一陣陰風吹過，停尸間的門“砰”地關上。

在兩人已經離去，完全看不到的情況下……所有鐵床上的白布同時掀起，露出下面干癟發黑的尸體。

它們齊刷刷地坐起身，空洞的眼眶轉向邢牙所在的方向。

月光如洗，周明徹底松下了這口氣。

這幾天的經歷，對他而言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

直到已經走出了醫院，站在了自己的車旁，周明都沒有回過神來。

還是邢牙的聲音，將他拖回了現實。

“周醫生，你私德一般，但醫德不錯。”

周明恍惚間看向邢牙，只見對方正在翻身騎上一輛黑色的摩托車。

“我不是想說教什么。”

邢牙把頭盔扣上，面罩放下，前燈亮起：

“但，做個好人。”

引擎轟鳴，邢牙的身影，在夜色中揚長而去。

（三日三更完畢，再次感謝盟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