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劍辭家赴遠塵,黃河浪里寄岙頻。相逢未必皆青眼,狹路偏多帶血人。
驛外風催寒刃急,廟前刀影裂香塵,莫言恩怨何時了,一鞘鋒芒照客身。
卻說過劍飛利用地形,設巧計擒下了三名刺客,通過連夜審訊,得知幕后主使竟是張堯勝時,心中陡然一空。在不想多生事端下,次日拂曉,他不慌不忙用過早飯后,自也不顧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透,抬腿離開驛站,按照刺客供出的線索,隨著便獨自前往黃河鐵橋北岸的金城酒店,去會見張堯勝。
卻說張堯勝仗著家里財雄勢大,打小便是橫行無忌的性子——向來只有他欺辱旁人的份,何曾受過半分委屈?偏生栽在了過劍飛手里,這口惡氣堵在胸品,直教他五臟六腑都似燒著一般。
他哪里按捺得住?當即差人四下打探,沒有幾天便探得實信:過劍飛正落腳蘭泉驛。張堯勝眼中兇光一閃,當即精心布下一場刺殺,又點了三名他素來倚重的刺客,只覺憑著這三人的手段,取過劍飛性命必是手到擒來。
即篤定了三名刺客必會手到擒來、馬到成功,他便急不可耐地在金城酒店定下了整席慶功宴,珍饈佳肴,上好佳釀一一備齊。這日,天還未過午,他便揣著滿心的得意,早早守在了雅間里,一雙眼睛不住瞟向窗外,只盼著那三名刺客快些提著過劍飛的首級回來,好讓他痛痛快快飲下這杯慶功酒。
然而世事偏不遂人愿,任誰也沒料到竟會橫生枝節(jié)。那張堯勝正倚在窗邊做著斬草除根的美夢,冷不防聽得門簾“嘩啦”一響,猛一回頭,竟見那過劍飛不知何已立在雅間門口——他竟不慌不忙地掀簾而入,腳下皂靴踩在青磚地上,發(fā)出沉稱的篤篤聲,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張堯勝只覺渾身骨頭縫兒里瞬間鉆進數(shù)九寒天的冰水,一股涼氣騰地從腳底板躥上后脖頸,連帶著頭發(fā)根兒都豎了起來。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雅間,此旋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熱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寒意。
過劍飛身姿如勁松般挺拔,負手而立時衣袂微揚,一雙眸子亮得像淬了冰的寒星,擋過街面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渾身下下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嚴,仿佛周遭的空氣都被他那無形的氣勢壓得凝滯起來。
張堯勝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方才還紅潤的臉頰“唰”地褪盡血色,變得煞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鬃角直往下淌,打濕了衣襟,他兩條腿抖得像篩糠,暗地里把牙咬得咯咯響,心里頭卻明鏡似的——過劍飛即已現(xiàn)身,那三名刺客定然是兇多吉少,自己這場精心策劃的刺殺,分明是成了個笑話?更要命的是,這尊煞神既已尋來,自己今日恐怕是難脫干系了。
卻說張堯勝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可哪里肯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剎那間,不等過劍飛開口,他猛地將身前的桌椅板凳往旁一掀,權(quán)作屏障,跟著身子一擰,撒腿便從雅間另一側(cè)的偏門沖了出去,他那跑起來的架勢,活像身后有無數(shù)青面獠牙的惡鬼正張牙舞爪地追趕,腳底板蹭著青磚地“噌噌”作響,竟帶起一陣風,連腰間的玉佩都被晃得叮當作響——這般慌急,顯然是怕到了骨子里。
他此刻早已慌了神,哪里還顧得上看路?在酒店的走廊里橫沖直撞,恰逢幾個端著托盤的伙計路過,被他一頭撞得人仰馬翻,只聽“哐當”幾聲脆響,青瓷碗碟摔了滿地,滾燙的湯羹濺得四處都是,伴著伙計們的驚呼、食客的叫嚷,整個走廊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張堯勝卻連頭也沒回,只顧著弓著腰往前躥,仿佛多耽擱一瞬,便要被追上來的過劍飛擰斷脖子了一般。餐具和食物落一地,發(fā)出清脆的破碎聲和嘈雜的驚呼聲。
過劍飛見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哪里會跟他客氣?當即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追了上去。他步法迅捷矯健,不過幾步起落,便已拉近了與張堯勝的距離,沉聲喝道:“張堯勝,莫要再跑,你若停下,或可貿(mào)條生路,再敢往前躥半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張堯勝聽得過劍飛的喝聲,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里頭的恐懼像野草般瘋長,腳下不由得更快了幾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前沖。他一邊跑,一邊在心里頭把自己罵了千百遍——恨自己當初太大意,更恨自己豬油蒙了心,偏要去招惹這劍飛這尊煞神,如今真是自尋死路!
眼看就要沖到酒店門口,只差幾步便能逃出生天,張堯勝正想喘口粗氣,眼角余光猛地瞥見一道身影——過劍飛竟不知何時已立在門前,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他頓時如遭雷擊,驚得魂飛魄散,嘴里“啊”地叫出半聲,身子下意識地想往旁若無躲,可哪里還來得及?只覺后腰猛地挨了一記重撞,力道大得像是被錘砸中。張堯勝雙腿一軟,再也撐不住身子,“撲通”一聲,便重重跪倒在地,膝蓋磕在青古板上,疼得他眼前發(fā)黑,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只剩下不住地哆嗦。
過劍飛虎目圓睜,怒喝一聲,大步流星地欺身上前,路下發(fā)力,如千鈞巨石般重重地踩在張堯勝身上。那堯勝只覺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壓來,身子瞬間癱軟如泥,動彈不得。過劍飛居高臨下,聲如洪鐘,厲聲斥道:“小子不叫你逃,你偏逃,現(xiàn)有本事還逃呀,跟我作對,你簡直是自尋死路,嫌命太長矣!”
張堯勝嚇得面色如土,渾身瑟瑟發(fā)抖,仿佛秋風中的殘葉。由于他和過劍飛交過手,知曉他的厲害,深知他行事果決,手狠手辣,此旋自己性命已如風中殘燭,岌岌可危。心中恐懼如潮水般洶涌,趕忙聲嘶力竭地叫喊著:“爺、爺、爺!小的我有眼無珠,不識泰山,不該冒犯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這等鼠輩計較這小小過失。還望您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吧,小的從今往后,定當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再也不敢行那傷天害理之事了!”言罷,腦袋如搗蒜般不停地磕在地上,額頭不一會兒便磕得鮮血淋漓。
過劍飛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深邃而堅定,宛如寒夜中的璀璨的星辰。他久歷江湖,深諳“殺人不過頭點地”之理——取人性命雖易,可冤冤相報何時了,到頭來不過徒增殺孽罷了。
況且,他素來心懷俠義,本非嗜殺之人,若能以一時之饒恕,換提對方真心悔過,從些改邪歸正,于己于彼,何嘗不是一樁積德的善事?
于是,過劍飛微微啟唇,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如洪鐘般在空氣中回蕩;“張堯勝,今日我且開口饒恕于你。頭一次,我念你或許是一時糊涂,犯了那糊涂事兒,便放你一馬,此次,我瞧你雖心術不正,但也尚未釀成大禍,便再饒你一回。然而,你需知曉,事不過三,這是江湖規(guī)矩,變是我做人的底線,倘若你仍熱意與我為敵,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于我,下次,我定不會饒你,屆時,休怪我這手中之劍無情?”
張堯勝原本癱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聽到過劍飛這番話,他如獲大赦,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與慶幸,那感覺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絲曙光。他忙不迭地點頭,腦袋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嘴里還連連感激地說道:“恩公放心,小的定當銘記于心,從今往后,絕不敢再與恩公為敵,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說罷,張堯勝一顆心仍懸在嗓子眼,生怕過劍飛轉(zhuǎn)瞬就變了主意——此刻多留一刻都是煎熬。他雙手死死撐在地上,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地上爬起來,剛站直便打了個踉蹌,險些再度栽倒,只得踉蹌著往前撲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
他哪還顧得上半分體面?連滾帶爬地沖出金城大酒店的門,腳不沾地般朝著金城關方向狂奔。那背影佝僂著,衣袍被風扯得歪歪斜斜,散亂的發(fā)髻里還沾著方才摔倒時蹭的泥灰,活脫脫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仿佛身后站著不是過劍飛,而是能將他生吞活剝的洪水猛獸。
不多時,他的身影便縮成了遠處街角的一個黑點,漸漸消失在這過劍飛的視線里,唯有他奔逃時揚起的那陣塵土,還在午后的陽光下緩緩飄散,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聲風波的暫歇,又似在暗留一絲江湖恩怨未了的余韻。
卻說過劍飛雷厲風行地處置完張堯勝那檔子事兒,自也不在那里過長停留,轉(zhuǎn)身離開金城大酒店,沿著來進的道路,隨著便往回走去。
彼時,正午驕陽似火,熾熱的光芒如萬道金箭般直射而下,毫不吝嗇地灑落在黃河那奔騰不息的河面之上。剎那間,黃河水仿佛被點燃了一般,波光粼粼,閃耀著奪目的光彩。那粼粼波光,好似無數(shù)顆金色的星辰墜入了河中,又宛如一條巨大無比的金色巨龍,在河面上肆意地翻滾、游動,其氣勢之磅礴,令人嘆為觀止。
過劍飛,這位鐵骨錚錚、豪情萬丈的漢子,邁著堅定而有力的步伐,沿著那氣勢恢宏,如鋼鐵巨龍般的橫跨黃河兩岸的黃河鐵橋悠然前行。鐵橋那鋼鐵結(jié)構(gòu)的龐大身軀,在烈日的照耀下,閃爍著冷峻而剛毅的光芒,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它的堅韌與不屈。
橋下,黃河水如脫韁的野馬,奔騰不息,洶涌澎湃。那滔滔不絕的河水,挾著泥沙,帶著無盡的力量,一路向東奔涌而去。濤聲陣陣,如戰(zhàn)鼓擂動,似驚雷炸響,仿佛在向天地宣告著它的存在。
不多時,過劍飛便回到了城,此時,腹中早憶饑腸轆轆,他信步走進一家無名飯店,店內(nèi)雖無奢華的裝飾,但卻干凈整潔,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生活氣息。
過劍飛點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那拉面細如發(fā)絲,筋道爽滑,湯汁濃郁醇厚,再配上幾片鮮嫩的牛肉和翠綠的蔥花,令人垂涎欲滴。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拉面,只覺渾身舒暢,精神也為之一振。
飯后無事,過劍飛便決定在城內(nèi)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領略一下蘭州城的風土人情。他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兩旁的店鋪琳瑯滿目,有賣特色小吃的,有賣手工藝品的,還有說書唱戲的,熱鬧非凡。過劍飛進而駐路觀看,時而與店家攀談幾句,倒也自得其樂。
不知不覺間,過劍飛來到了蘭州府城隍廟前。這城隍廟始建于北宋,原為忠烈侯坊,祀奉漢將軍紀信,又名紀信廟,明代重修后改易蘭州府城隍廟,城隍廟坐北朝南,四進院落。主體建筑以中軸紅分左右前后排列,由大門、鐘鼓樓、享殿、正殿、寢宮及其配殿、垂花門、東西廂房、六角亭組成。主體建筑周圍環(huán)置圍廊,“六屬城隍”及“光眼”“痘珍”諸祠錯置圍廊之間。建筑高低錯落有致,布局對稱嚴整。廟宇巍峨壯觀,香火鼎盛。廟前人來人來,熙熙攘攘,充滿了煙火氣。過劍飛隨著人流,抬步便走了進去。
然而,世事難料,萬萬不曾想,就在過劍飛抬腳跨過城隍廟那朱漆斑駁的門檻,信步往里走出還沒有多遠時,八個面相兇狠,形如惡煞的陌生大漢,竟似那暗夜中潛藏的鬼魅一般,冷不丁地從四面八方猛地躥出。他們手中鋼刀寒光凜冽,揮舞間似有陣陣陰風呼嘯,瞬間便將過劍飛團團圍困,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這八個窮兇極惡的大漢,全然不問緣由,也不給過劍飛開口辯解之機會,隨著一聲低沉的怒吼,便如狼似虎一齊發(fā)力,手中鋼刀如閃電般朝著過劍飛狠狠砍殺上去,那架勢,似要將過劍飛瞬間剁成肉泥。
那些虔誠的善男信女見此情形,皆面露驚惶恐之色,自是紛紛斂衽退后,忙不迭地避讓開來,唯恐被這突如其來的紛爭波及。
過劍飛心頭猛地一震,恰似平湖陡起驚瀾,暗自吃了一驚,他久涉江湖,歷經(jīng)無數(shù)風雨波折,自非任人拿捏之輩,豈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當下,他雙眸之中塞芒一閃,眼神陡然一凜,恰似寒星破夜。身形驟動,如鬼魅般迅疾,又如電光般一閃,瞬間抽出腰間那把軟劍,此劍柔軟若靈蛇游走,卻又鋒利似寒霜凝刃,隱隱透著一股凌厲之氣。
但見他手腕輕抖,似春風拂柳般靈動,那軟劍便如一條靈動的游龍,在半空中蜿蜒盤旋,隨著他手臂的揮舞,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朝著那八個大漢呼嘯著還擊過去。
剎那間,城隍廟的院內(nèi)仿若化作了血雨腥風的修羅場。刀光似冷月寒芒,劍影若驚鴻翩躚,二者交織縱橫,織就一張死亡之網(wǎng)。喊殺聲如雷霆炸裂,震得廟前檐角的銅鈴簌簌作響,似也被這慘烈戰(zhàn)意所驚惶。一場驚心動魄的撕殺就此轟轟烈烈地展開,鋼刀與軟劍激烈碰撞,迸發(fā)出陣陣耀眼火花,恰似流星劃過暗夜蒼穹,轉(zhuǎn)瞬即逝卻又璀璨奪目,映照出眾人臉上那猙獰或堅毅的神情。
那八個大漢仿若兇神惡煞下凡,圍繞著過劍飛,身形轉(zhuǎn)動如飛,恰似走馬燈般循環(huán)往復,手中鋼刀揮舞得呼呼作響,自是拼了命地砍殺,每一刀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似要將過劍劍剁為肉泥。
過劍飛卻神色從容,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冷笑,手中軟劍如靈蛇吐信,揮動間輕盈自如,自不把這八人放在眼里。他身形靈動,在刀光劍影中穿梭自如,恰似閑庭信步。
沒有多長時間,幾十個回合已然過去。然而,正所謂“好虎難斗群狼,雙拳難敵四手”,盡管過劍飛武藝超凡,身懷絕技,可在八人走馬燈般連綿不絕,堅密配合的進攻之下,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他額頭已沁出細密汗珠,招式間不如初始那般行云流水,開始有些捉襟見肘,應付得頗為吃力。
雙方戰(zhàn)斗不斷升級,越打越兇,每一刀、每一劍都灌住了全身的力氣,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殺紅了眼,出手不再有任何保留,招式愈發(fā)凌厲、致命。戰(zhàn)場上局勢瞬息萬變,自是險象環(huán)生,每一秒都有人面臨生死危機,鮮血在空氣中彌漫,渲染出一片慘烈的氯圍。
就在過劍飛在連綿戰(zhàn)事中漸感氣力如沙漏般悄然流逝,每一招攻出、每一次格擋,都似被無形的重負牽扯,失卻了往昔的從容不迫。攻過之間,他仿若置身于驚濤駭人聽浪中的孤舟,顧此失彼、狼狽之態(tài)盡顯。此時,一柄寒光凜冽的鋼刀,宛如暗夜中驟然亮起閃電,裹挾著如狂風怒號般凌厲的勁風,帶著決絕的殺意,直直朝著他的后背猛劈而去,似要將劈成兩半。恰似那九天之上驚雷轟然炸響,在這千鈞一發(fā),生死懸于一線的危急時刻,忽聞一聲清叱,仿若黃鐘大呂之音,在嘈雜的戰(zhàn)場中穿透而出,帶著一股不容置疑、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破空而來:“休得傷人!”
與此同時,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似流星劃破戰(zhàn)場陰霾,倏然現(xiàn)身。她揮劍嬌喝,足尖一點,如虎出柙,風馳電掣般便殺入了戰(zhàn)團核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