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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涯在道臺中盤坐而立，眸中寒芒如萬古不化的玄冰，隨意瞥過四人。

他袖中暗涌道韻，輕揮間，邊上那原本遍布灰塵，擺放的有些雜亂的石制桌椅，轉瞬便整齊劃一排列眼前，仿若亙古便在此處靜立。

“坐。”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似蘊含大道真意。

四人齊聲應是，身形不由自主地落座。

陸無涯指尖輕點，虛空竟如破碎的鏡面般泛起漣漪，幾件物品自虛無中緩緩浮現。

那遲暮老者渾濁的雙目驟然爆發出璀璨光芒，猶如沉寂多年的古星突然迸發。

下一刻，光芒又黯淡下去，整個人神情恍惚，似陷入了無盡的追憶之中。

“父親，這是...”

年輕男子劍眉微蹙，周身英武之氣流轉，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率先開口。

他望著懸浮在眼前的物品，滿心不解。

陸無涯看向這被命運強行賦予的“兒子”，眸光復雜難辨。

他想要說些什么，但又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只化作一聲悠悠嘆息。

幾息過去，那遲暮老者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老者佝僂的脊背突然繃直，骨節發出如金石相擊的脆響，渾濁的眼瞳深處有星河在劇烈翻涌：

“敢問至尊——我主如今安在？”

話音未落，虛空便泛起蛛網般的裂痕。

這位準九境的另類至尊，壽元早已如風中殘燭。

兩年前那場撕裂天穹的眾神之戰，哪怕他封于神源茍延殘喘，仍能感知到天外傳來的恐怖威壓。

沒有收到主上命令的他，彼時僅敢以一縷神念在外圍游弋。

即便如此，稍有不慎，他亦可能被全盛的極道之威順藤摸瓜，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

案上懸浮的不死神藥果實流轉著幽光。

陸無涯周身同樣道韻彌漫，仿若一片深邃莫測的混沌。

“沈道友……，已經隕落了。”

話語如同一柄重錘，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道明叔叔莫要開這種玩笑之言！”

那個自踏入此地便安靜如空谷幽蘭的美麗女子，此刻仿若被驚雷劈中。

她直接站了起身，素來沉靜如水的面容瞬間布滿驚惶，杏眼圓睜。

沒過去幾秒，美目之中已然泛起淚花，嬌軀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哪怕她再不愿相信，但眼前所聽所聞，可都是出自一位與父親同級別的至尊所言。

在世人眼中，至尊金口玉言，從不屑于說謊。

這種級別的高手也不需要說謊，這與道心不合。

同時也沒人夠資格讓他們去扯謊。

這讓她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可為什么會這樣？

如果是別人把這事與她言說，她也許只是在當其在放屁，并且會一巴掌送其往生。

畢竟在她眼里，自己的父親九天十地無敵于世，絕對沒有人能與父親一戰！更別說讓父親隕落了。

無敵世間的父親怎么可能會隕落！

在她眼里，無敵世間的父親是不可能被打敗的，最多……最多也只會敗在歲月的手里。

可她實在是不懂，她不過是睡了一覺的功夫，那個對自己呵護備至、將她捧在手心的父親，怎就突然不在人世了？

現在的她，就像回到了幾十萬年前的幼年。

那時父親還沒成道，母親便因父親的極道之路，被仇敵所害。

那種無力感，再次讓她感到窒息無比。

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的聲音里滿是絕望與悲戚，仿若受傷的幼獸在無助地哀鳴。

“我早就說過，我不要成什么仙，我只想留在那個時代，那里有我的朋友，親人…”

“你謀劃萬古又是為了什么？”

“到頭來你又得到了什么？還不是一場空？！”

“無敵一世的你，最終死在了一個不屬于你的時代！”

“……”

場上眾人都神色各異。

而當中最能感同身受的，便是陸無涯那個便宜兒子。

同為至尊子嗣，此刻的他，很能共情。

也就只有道臺之上，身處道韻之后的陸無涯，讓人看不清是何表情。

“唉～”

遲暮老者一聲嘆息。

他先是看了一眼懸浮在前的神藥果實，接著便起身朝著陸無涯恭敬的彎腰拱手。

“請問至尊有何吩咐，我老木一定會盡我所能，但求今后……至尊能對殿下護佑一二。”

還沒等道臺上的陸無涯有所回應，那個哭得雪梨戴花的秀麗女子再次開口：

“明道叔知道是誰嗎？”

她雙目無神，死死的盯著眼前那片兵器殘片。

那是陪伴她父親征戰一生的武器。

但如今歸來的，卻只有那殘缺不全的一角。

……

陸無涯神色平靜如水，眸光掠過沈夢晴時，暗藏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這人是前身好友之后，與自己也算得上有一番因果。

但他心中已有定奪。

有些真相，還不是這個年輕人該觸碰的禁忌。

即便她身旁有著一個另類成道的老仆護持，但在這暗流涌動的宇宙當中，依舊太過稚嫩弱小。

皇道高手的血脈固然得天獨厚，后代若修行順遂，絕對都能踏入九重準尊之境。

天賦卓絕者更有機會沖擊另類成道。

但沈夢晴面對的敵人，哪一個不是名震萬古的天尊級人物？

“天”之一字，無窮大也，浩瀚無垠。

能被時代冠以“天”字者，皆是屹立于時代巔峰的風云人物，是一個紀元的弄潮兒。

雖她的仇敵多已自斬，但其中也有著無上人物。

就拿不死天皇來說。

它身負仙靈血脈，自仙界墜落凡塵，正以雷霆之勢崛起，似要開創屬于自己的紀元；

還有那靈寶天尊，已然踏上紅塵蛻變之路，實力深不可測；

更有那神秘莫測、長存于世的地府勢力。

當中的每一個，都足以讓世間強者忌憚三分。

這些隱秘，豈是一個尚未成圣的后輩能夠染指的？

原本盤坐的陸無涯，緩緩飄高。

雙腿很是自然的伸展開來，直接站立于虛空當中，負手而立。

他周身道韻流轉，似將萬千星河凝于周身：

“你還沒有知道此事真相的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