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苞谷五擔(dān)、麥子三擔(dān)、白面五擔(dān)、大米…”
看著清點完的義倉庫存,李天明和村長都面含苦笑。
李天明搖搖頭,“村長,這些東西可不夠咱們吃多久。”
田天有急道:“李公子,你是個能成大事的,給咱們鹽泉村指條路子吧。”
“農(nóng)事上的東西我不太懂,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上山找個能避難的地方把糧食都藏起來,避免亂軍和山中南蠻的覬覦,也能當(dāng)做大家的臨時避難歇腳地。
其次,野山藥、芭蕉花、山芋頭這些會致麻的東西是可以吃的,我跟彪子去打獵的時候山上見到過許多,希望大家可以放下成見,做出些大膽嘗試。
另外,村中只有喪彪、田大哥和我有著自保之力,所以麻煩村長告誡大家不要單獨出行,被抓去當(dāng)兵可就麻煩了…”
李天明話還沒說完,大老遠(yuǎn)外,田三金的好友孫寶亮就兩手?jǐn)U嘴大喊:“那些丘八進(jìn)山啦!三金被抓走啦!李先生、彪子叔您們快去救他啊!”
李天明抽了抽嘴,開始懷疑起自己這張嘴是不是開過光。
“砰!”
渾身酒氣的田駿一腳把門踹開,拎起弓箭就朝著村外跑去,一瘸一拐的樣子讓李天明想起了電影《舉起手來》中在峽谷邊跑路的潘老師。
回過頭,村長田天有已經(jīng)跪下給自己邦邦磕頭。
唉,真是麻煩。
李天明抄起自己用三棱刺綁在白蠟?zāi)緱U上制作而成的簡易長矛,走出義倉。
“喪彪,咱們救人去。”
……
西南的大山中,密林層疊。
半山腰,田駿從地上的那堆狗屎里掏了塊出來揉捏,看得李天明和喪彪二人汗顏不已。
“芯子還有溫度,地上大大小小的腳印都有,馬蹄子印少,人應(yīng)該沒走多遠(yuǎn),接著往前追。”
二人眨巴眨巴眼睛,趕忙跟上田大哥。
出了鹽泉村所在的龍山,蘭水赫然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從龍山上望去,對岸的一塊高地上扎了個營寨,高地四周立起了三個望樓,還有五人一組的士兵在巡邏。
田駿掏出三塊根莖狀植物分給二人,咬了一口說道:
“這是阿蘇寨,要想去永昌郡城就必須穿過寨子,歇會兒,天黑了咱們再摸過江去。”
喪彪舔舔嘴,“好嘞,田大哥你給咱們的這是啥,看你嚼得挺香。”
“傻子,葛根都不知道。”說完,李天明也大口嚼了起來。
夜幕降臨,三人悄悄浮過江水,像壁虎似的摸著黑從高地附近爬過。
“美人!別跑啊美人!”
望樓上放哨的士兵喊了一聲后接著發(fā)出鼾聲。
被嚇了一跳的李天明心中將此人族中十八代用含親屬量極高的敬語罵了一遍,然后審視起武朝在益州的戰(zhàn)斗力來。
娘的,做春夢還嚇唬老子就不說了,火把熄了也沒人提醒,估摸著這些守夜的士兵怕是全都睡著了,怪不得被北方韃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待到天亮?xí)r,三人已經(jīng)摸到了永昌郡城郊外。
說是郡城,實際上就是個五六米高的土城,只有正門用了些青條石磚加固,城外官道兩旁是雜亂無章的低矮建筑。
李天明心想這也能叫城?永昌郡的城建部門水平不太行啊。
薄霧中,負(fù)責(zé)清潔街道的雜役往土路兩邊潑著水,糞夫罵罵咧咧的推著糞車一家家的解決排泄物。
城頭上守城的四五個小卒無精打采的打著哈欠。
“踏么的這霧氣怎么越來越濃了?”
“現(xiàn)在什么時辰?是不是該開城門了?”
在小卒子的抱怨聲中,包了鐵皮的城門緩緩打開。
就在這時,黃色紙錢隨風(fēng)四散,官道上響起喪鼓和哀怨的聲音來。
“去兮去兮,欲行路邊站。
堂狼山之旁,除穢搖神扇,倘若不搖扇,難把穢來除;人逝名尤在,倘若名不在,難把路來指。
現(xiàn)在把路引,人逝名來教……”
李天明感覺到身旁的田大哥在發(fā)抖,好奇的問道:
“怎么啦田大哥?”
哆嗦著嘴,田駿臉色煞白,“是野人山里的陰兵出山了!”
“陰兵?”喪彪撓撓頭,指著遠(yuǎn)處,“老大,你看這是咋了,怎么城外的人全在往城內(nèi)跑?”
李天明向郡城方向望去,人們紛紛往城內(nèi)跑去,城頭上的士卒也被嚇到了,顧不得還有許多人沒有進(jìn)城,趕忙把才打開的城門關(guān)起。
那些來不及進(jìn)城的百姓慌亂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往能躲的地方鉆。
大霧中,率先出現(xiàn)的是三口棺材,一只彩尾大公雞在中間的那副棺材上昂頭鳴叫。
突然,公雞爆成了一團(tuán)血霧,那三口棺材竟然自己慢慢打開,無數(shù)藍(lán)熒熒的鬼火飄向半空。
李天明感覺身下這片土地在顫動。
難不成地震了?
最先出現(xiàn)的,是一個巨大的泥塑開路神,那笑盈盈的樣子令人不寒而栗。
隨后,黑白無常、牛頭馬面、貪狼、夜叉、姑獲鳥等一眾地府里有記載的陰差差不多全都到齊了,只不過都是騎著馬的。
胯下的馬兒皆是披掛假面,身插白色招魂幡,猶如從地獄中出來的一般。
“左手啟陰門,右手開陰門。
左手抓陰門,右手扶陰門。
抓門關(guān)亦緊,把門鎖亦牢……”
這些鬼差一邊吟唱著,一邊打馬前行。
喪彪打了個冷顫,“田大哥他們唱的是啥?”
田駿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道:“是…開…開路經(jīng),彝族畢摩指引亡者上路的古老歌謠,永昌郡要死好多人了!我兒子還在城里呢,這可咋整…這可咋整!”
李天明沒有看騎馬的那些鬼差,反而是望向濃霧中在半空晃蕩著的黑影,從剛才空中憑空出現(xiàn)大量黃紙的時候他就覺著不對勁了。
怎么這些人越看越像是來搶劫的?
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的手段挺高明的,背后必有高人指點。
但可惜了,小爺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當(dāng)李天明正在找尋著這群人的破綻時,隊伍最前方的開路神已經(jīng)快要滑到土墻下。
城墻上,一名高大軍官對著下方揮著腰刀。
郡城中后續(xù)趕到的士卒們在那名軍官的指揮下哆哆嗦嗦的拿起弓箭還擊。
只不過那零零散散且射得歪歪扭扭的箭羽根本沒有對阡陌神造成實際性的傷害,只是把表面的顏料刮掉了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