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夏洛離開白塔前后。

白塔負一層。

羅伯特口中念念有詞，法術符文周身浮現，匯入防御法術之中。

而法術的另一端，正是關押奧黛麗的那一間禁閉室。

另一側站崗的巫師好奇詢問。

“會長，你這是……”

“我們先前一直討論錯了方向。”

羅伯特嘆氣道。

“還記得那天失蹤的安德魯嗎？”

“當時我們不是在討論，幕后黑手究竟是用什么樣的方式，悄無聲息的襲擊了他。”

“現在有頭緒了。”

“根據我的學生夏洛后來所說，奧黛麗的宿舍內，一直存在某種致幻毒素。”

“就連那天我贈與他的兩瓶二階魔藥，也只能抵擋些許時間。”

“你想想，如此致命，卻又幾乎沒有魔力波動的致幻類劇毒。”

“加上先前死去的學徒尸體……”

“如果將這些事情串聯(lián)，答案便已經浮出水面。”

巫師順著羅伯特的話思忖一番，突然瞳孔微縮。

“孢子！”

羅伯特點頭。

“還好發(fā)現的早。”

“不然你們就危險了。”

聞言，一旁的巫師也是有些慶幸。

他可不是羅伯特這樣的魔藥大師，對中毒之類的狀態(tài)，頗為敏感。

若是讓屋內的奧黛麗下了黑手，怕不是也要死個不明不白，連個全尸都留不下來。

思慮到此，巫師不免對夏洛生出一絲敬佩。

能察覺他們這些正式巫師都發(fā)現不了的細節(jié)，這份洞察力，當真恐怖。

“并且，就夏洛推測，奧黛麗和那些幕后黑手，似乎還可以用孢子通訊。”

羅伯特指了指刻有防御法術的水晶核心。

“總之，我已經添加了有關隔離孢子的法術，一旦檢測到異常，便會報信。”

“你記得把這件事，通知其他巫師，讓其他輪崗的人，也多多留意。”

“后面這段時間，就靠塔里的大家了。”

聞言，巫師疑惑道。

“會長，你要離開白塔嗎？”

羅伯特點頭。

雖然他有意靠隔斷通訊的方式，釣出奧黛麗身后的大魚。

但剛剛仔細忖量一番，又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正如先前，女巫所提出的那樣。

如果一個人可以瞬間代謝一階的言靈藥劑，那對方的實力，絕對是大師級打底。

作為一個魔藥大師，羅伯特比任何人都更為清楚這一點。

白塔這邊已經出現減員，可羅伯特連幕后黑手的馬腳都沒逮到。

再不主動求援，那便是坐以待斃。

“我要親自求援教會，不能再苦等下去了。”

……

時間回到一日后。

夏洛剛和小凱恩離開暗道，就見谷倉里的出入口，烏泱泱的圍著十來個，手持草叉或鍛造錘的大漢。

夏洛還以為來襲擊了，剛欲出手。

卻發(fā)現那些大漢并未對他傳來敵意，甚至莫名有些熟悉。

直到看到對面的老凱恩，也是和大漢們并做一排，雙手持劍，維持著戰(zhàn)斗姿態(tài)。

夏洛才緩過神來。

那應該是老凱恩，搬來的救兵。

“久等了。”

夏洛向老凱恩點頭致意，后者才終于有些緩過勁來。

看著少爺和自己的兒子時隔一天才上來，也沒缺胳膊少腿的，老凱恩煎熬的內心，終于松弛些許。

這下，便掏出一袋銀狼，打發(fā)起周圍的那些莊稼漢。

那些莊稼漢，就是先前處理尸體的專業(yè)戶，一個個的都是把腦袋別在腰上的主。

所以有關充當打手的活，自然也是來者不拒。

畢竟種地這件事，一年到頭，又能掙幾個子呢？

還不如跟著那些貴族老爺或者騎士大人做事。

領頭的中年人接過銀狼，便笑著領走了一眾大漢。

“少爺，你們沒事吧？”

老凱恩快步上前，仔細打量了二人一番，捏捏胳膊捏捏腿，沒有發(fā)現什么不顯眼的傷口，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夏洛則是又取出三枚金獅，遞給了老凱恩。

“辛苦你了。”

對方能堅持等在門口，甚至還自費打點了一批幫手。

夏洛自然不能寒了老凱恩的心。

“即刻回程吧，再晚點，得被學院通緝了。”

……

三人趕在天黑以前，騎馬回到了學院。

巡邏的巫師見到夏洛，還說出了有關孢子的事情，稱贊了后者的膽大心細。

并且，巫師還通知了夏洛，羅伯特離開了白塔一事。

聞言，夏洛不免有些遺憾。

不為別的，羅伯特一走，議事廳后面那間高級的實驗室就被法術鎖上了。

那他白嫖不了那些高級器具，以及實驗室每天10銀狼的租賃費了。

但同時，這件事也給了夏洛一個信號。

學院即將面臨的危機，恐怕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不然，向來穩(wěn)健的羅伯特老師，又何苦離開白塔，親自去搬救兵？

在別過巫師之后，夏洛轉頭便向凱恩父子交代道。

“后面的日子，有關灰塔委托，制藥之事，還是緩一緩。”

“小凱恩，你后面幾天，幫我去商業(yè)街采購足量的魔力水晶，我自有用處。”

“嗯，市場價大概穩(wěn)定在1枚金獅1枚水晶左右，超出一些也沒關系。”

言罷，夏洛又掏出來十幾枚金獅，遞給對方。

這段時間，凱恩父子已經向夏洛證明了他們的忠心。

干活起來，沒有心生不滿，反倒每日準時準點，也沒有暗自偷吃回扣。

夏洛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安心的把金獅托付給了對方。

眼見小凱恩深受少爺重視，一旁的老凱恩也是頗為欣慰。

而采購魔力水晶這件事，則是夏洛為了提升符文學而做出的投資。

先前在灰塔，勾勒完那六個符文，夏洛的魔力基本上就消耗了大半。

而就露西婭所說，白塔內的金色魔力，可是受神靈污染的。

若是自己在教會內運轉冥想法，那便不免再度受到嚴重的精神污染。

可夏洛總不能每天都請假，到地窖內去冥想，學院的巫師們也不是傻子。

所以，他便想了這么一個氪金的手段。

反正對于夏洛來說，有著魔藥師的技術傍身，等真的缺錢了，再掙也來得及。

畢竟，握在手里的金獅，又不是前世那樣，可以各處投資，無需勞動便能錢生錢的金融資產。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舍不得花錢，便是親手將生存的籌碼奉于他人掌心。

而在今天離開灰塔以前，夏洛其實就已經買上了一批魔力水晶備用。

“老凱恩，你跟我去生活區(qū)，我有別的安排。”

夏洛朝老凱恩招招手。

直到兩人走到宿舍門口，夏洛又把對方拉到屋內。

“老凱恩，你跟隨我的父親做事，大概有多久了？”

老凱恩眼神變得恍惚，仿佛是在追憶前半生的顛沛流離。

“好幾十年了。”

“少爺，你問這個是……”

“所以你足夠了解我的父親對吧。”

夏洛打斷了老凱恩。

“那么我先問問你的想法。”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離開了學院，加入了地窖的那些灰巫師的隊伍。”

“并且，我還想把家人，以及你們這些至親的人，一同帶走。”

“你覺得，我的父親會作何感想？”

老凱恩瞳孔微縮。

他可從來沒想到，少爺居然是要和他說這個！

離開巫師學院……

那豈不就是，叛教，叛國！

“少爺，這……”

“不著急，你慢慢想。”

夏洛坐到一旁書桌，取出一張信紙，等待著老凱恩的回應。

自凱恩父子前來協(xié)助，家族內已經多日沒有送來新的信件。

興許是空不出人手吧。

但現在的夏洛，已經初步具備了脫離教會控制的實力，對家人的思念，也是愈發(fā)濃重。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家人，在信仰和親情之間，到底會作何抉擇。

雖然，就男爵把他送來巫師學院這件事上，夏洛就已經確信。

自己的便宜父親，其實是一個很開明，很有家庭觀念的人。

甚至為了家人，他都可以拋棄家族基業(yè)。

但夏洛還是要寫信詢問一番，對方的具體想法。

若是同意，那最好不過。

若是不同意，夏洛也覺得，男爵不會倒打一耙，把自己舉報。

畢竟，這所巫師學院，從一開始，不就是為了關押他這樣的“異端”而設立的嗎？

而一旁的老凱恩，在聽到夏洛所說之后，口中不自覺的念叨起了教會的禱詞。

可很快又覺得不妥，便閉上了嘴，急的在宿舍內來回踱步。

鄉(xiāng)下來的騎士，這輩子一出生，就被人告知，要信神，要尊敬神，要愛神，更要為了帝國，拋頭顱，灑熱血。

老凱恩已經活到兩鬢發(fā)白，一輩子下來，也是沒少參與彌撒和禮拜。

若不是面前的少爺，早已施展出了過人手段，老凱恩都不會覺得，自己會在這件事上多做考慮。

思量許久，面色艱難的老凱恩緩緩開口。

“對不起少爺，我，我……”

“我不敢猜測男爵大人的想法。”

“請你親自書寫一封信，由我送回去。”

終歸是前半生對老凱恩的影響大。

老凱恩堅守了一生的信仰，自然沒法在短短幾十日內，就被完全顛覆。

就老凱恩自己，他已經在男爵領生活了幾十年，自然是不愿意在這種時候經歷變動。

但他卻莫名覺得，開明而顧家的男爵大人，興許真的會同意少爺的選擇。

畢竟，當初把夏洛送來學院時，男爵就已力排眾議。

想到這，老凱恩的思緒不自覺的飄飛。

他想到了先前，為了金錢而離開的同事。

想到了夏洛讓他把生活費退還給家族的那一天，信誓旦旦的說著有關魔藥的種種。

還想到了這段時間，夏洛偶爾贈與給他父子二人的金獅。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啪。”

老凱恩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

嘴里也是念叨起騎士誓詞。

作為一名騎士，不堅守本心，卻思前想后，實在失職。

即便他的選擇，興許還是留在男爵領，留在他的故鄉(xiāng)。

但他又有什么資格，阻止少爺奔赴更好地人生呢？

“給。”

一旁的夏洛察覺到老凱恩的變化，內心有些遺憾。

但他對自己的父親，仍然抱有期待。

當下，也是把包含了“叛教證據”的信件，遞給了對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老凱恩早已向夏洛證明了他的忠心，而這段時間打點的金獅，應該也在對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刻印。

即便退一萬步來說，老凱恩選擇了背叛他。

夏洛其實也有著把握，可以瀟灑離場。

家族的回信，最快只需一周左右便能送回。

但這些時間，完全不夠老凱恩去圣城的教會通風報信。

而若是老凱恩選擇把這些事情，告知巫師。

就夏洛現在，在巫師們心中的份量。

興許他們只會出手，幫夏洛清理門戶。

所以，夏洛只需要在一周后，獨自前往學院之外等待，看看老凱恩是否逾期，便能確定對方的選擇。

“我相信你的選擇，老凱恩。”

“一周后，我會在學院外，等待你送回家族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