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紋烙印在腕間灼燒時,陳青崖聞到了母親臨終時的血腥氣。背簍里的赤箭花蕊簌簌震顫,那些微縮的青銅司南突然齊指東方,鋒銳的指針竟劃破篾條,在晨霧中撕開道發(fā)光的裂痕。
“叮鈴——“
貨郎王伯的銅鈴聲從裂縫滲出,裹著三十年前的陳年藥香。陳青崖握緊藥鋤,發(fā)現(xiàn)鋤柄裂紋里的襁褓殘片正在滲出黑血。血珠墜地生根,眨眼間長成三尺高的青銅碑,碑面浮凸的螭紋與他腕間烙印同頻震顫。
霧氣突然染上銹色,昨日見過的老者自碑后轉(zhuǎn)出。此刻他左眼嵌著塊螭紋玉玨,右手指甲已化作松針,翠綠的針尖正滴落琥珀狀黏液。“七百劫數(shù),始于埋玉。“老者屈指輕彈,陳青崖懷中的藥簍突然騰空,三個月來采的草藥在空中拼成星圖。
星圖中央的空缺,正是他七歲那年打碎的玉佩形狀。陳青崖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巖壁——那石頭不知何時已變成青銅質(zhì)地,表面浮出母親咳血繡花的場景。繡繃上的襁褓突然立起,絲帛間游出條螭龍,龍睛正是老者左眼的玉玨。
“青山已隨晚風(fēng)去。“老者誦出下聯(lián)時,整座山巒開始褪色。墨綠苔蘚化作銅綠銹跡,蒼松翠柏凝成青銅雕塑,連晨露都在葉片上結(jié)晶成星砂。陳青崖的呼吸突然困難,仿佛有無數(shù)青銅絲線順著鼻腔鉆入肺腑。
赤箭花蕊里的司南突然齊聲尖嘯,聲波震碎青銅碑面。碑內(nèi)淌出黑色潮水,浪尖托著具琉璃棺槨。陳青崖透過棺蓋看見七百年前的自己——那位披甲將軍的遺骸正在生長赤色根須,與山體經(jīng)脈糾纏不休。
“此乃往生棺。“老者的松針指甲刺入陳青崖腕間,螭紋烙印突然睜開豎瞳,“每代問山者皆要躺進(jìn)去驗骨。“黑潮裹住陳青崖的腳踝,將他拖向棺槨。掙扎間,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潮水中分裂:有人執(zhí)劍斬斷山根,有人化鶴銜走星砂,最年輕的倒影正在崖邊埋下滴露珠。
貨郎鈴聲突然刺破黑潮,王伯推著獨(dú)輪車破霧而出。車上玉玨堆中飛出青銅殘片,精準(zhǔn)嵌入星圖空缺。完整的螭紋星圖驟放青光,陳青崖腕間豎瞳迸出血淚,在空中書寫《青山戒》殘章:
>一戒問山老
>二戒答潮生
>三戒量劫啟
>四戒...
未寫完的第四戒突然化作鎖鏈,纏住陳青崖的脖頸。老者左眼的玉玨開始滲血,血珠落地竟成赤箭種子。王伯突然年輕三十歲,獨(dú)輪車輻條飛射,在虛空拼成量天尺虛影。
“時辰未至!“王伯的怒吼帶著金石之音。量天尺橫掃而過,黑潮應(yīng)聲凍結(jié)。陳青崖趁機(jī)掙脫鎖鏈,卻發(fā)現(xiàn)右手已化作青銅,掌紋間流淌著星髓。
老者的道袍突然燃起青焰,火焰中傳出母親的聲音:“崖兒看針!“陳青崖懷中的襁褓殘片飛出,殘存銀針帶著血線刺入琉璃棺。棺蓋轟然炸裂,將軍遺骸的赤色根須暴長,瞬間纏滿整座青要山。
山體深處傳來龍吟,陳青崖的青銅右手不受控制地插入巖壁。觸到龍形骸骨的剎那,七百世的記憶如利劍貫?zāi)X——
他看到每世的自己都在重復(fù):
-在驚蟄日埋下帶血玉佩
-于立秋時采盡赤箭花蕊
-至冬至夜刺瞎山神左目
貨郎王伯的獨(dú)輪車正在解體,青銅部件重組為螭紋鎖鏈。老者左眼的玉玨突然爆裂,碎片刺入陳青崖的青銅右手。星髓順著手臂逆流,在他心口凝成新的玉玨雛形。
“青山葬我骨...“將軍遺骸突然開口,山體隨之劇烈震顫。陳青崖看見自己的倒影們正在黑潮中列陣,每個虛影都握著半截青銅劍。當(dāng)劍鋒同時指向琉璃峰時,云海深處傳來鏡面破碎的脆響。
晨霧突然染上霞色,陳青崖的青銅右手開始滲血。血珠落地成符,在巖面上繪出《問山經(jīng)》首章。老者化作青煙消散前,將松紋道袍拋向空中——
道袍展開成星圖,裹住暴走的赤色根須。王伯趁機(jī)拽起陳青崖躍上量天尺,青銅尺身正浮現(xiàn)出新的讖語:
**“滄海化桑田處,螭紋劫始時。“**
當(dāng)琉璃峰頂傳來第一聲鶴唳,陳青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與山體共振。腕間螭紋豎瞳漸合,瞳孔深處映著七歲孩童埋玉的場景。只是這次,那孩子埋下的不是碎玉,而是他此刻跳動的青銅心臟。
(本章解鎖:量天尺初現(xiàn)/螭紋劫開啟/青銅化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