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虹橋消散后的第三年，洛陽城最大的酒樓“醉仙居“來了位古怪少年。他腰間別著把木劍，劍柄纏著褪色的紅綢，肩頭立著只赤羽未豐的雛鳳。跑堂的剛要趕人，卻見少年彈指將一枚銅錢嵌入梁柱，入木三寸的豁口竟拼成“天機“二字。

“敢問小兄弟師承何派？“青城長老按劍而起。

少年仰頭飲盡殘酒，袖中滑出半塊龜甲：“無門無派，唯識得幾個故人。“

龜甲落桌的剎那，整座酒樓的地磚突然浮現星圖。靠窗的疤臉漢子猛然掀桌，九環刀劈向少年后頸：“果然是那魔頭的余孽！“

雛鳳振翅，火星濺在刀背上。少年旋身避讓的步法，竟與當年張玄的太虛步有七分神似。刀鋒追至第七式時，少年忽然并指為劍，點向漢子胸口“膻中穴“——

“錚！“

金鐵交鳴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疼。漢子外袍碎裂，露出內里玄甲，肩頭赫然鑲著巡狩使的星紋晶石！

“仙庭走狗也配用刀？“少年冷笑，木劍突然燃起青焰。

玄甲漢子暴退三步，刀身浮現北斗刻痕：“主上料得沒錯，星火果然未絕...“

話音未落，九道劍光自窗外襲來。持劍者皆著繡有赤鳳紋的白袍，為首女子面紗下的朱砂痣紅得妖異：“棲霞山清理門戶，閑人退散！“

少年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每一步都暗合星位。當他踏到“搖光“位時，懷中的龜甲突然發燙，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三百年前的月夜，張天樞撫琴，琴案上躺著只奄奄一息的赤鳳；

七十年前的暴雨，蘇挽晴的鳳鳴劍刺穿青銅門；

三日前洛陽郊外，白眉老僧將龜甲塞入他手中：“這次換你執棋...“

“原來如此！“少年長嘯，木劍引動地磚星圖。青焰暴漲如龍，將玄甲與白袍盡數吞沒。

子夜，亂葬崗。

少年擦拭著木劍上的血漬，身后墓碑突然移開。戴青銅面具的老者佝僂而出，手中提著的燈籠映出碑上小字：天機閣第三百六十代守墓人。

“星火使，請。“老者掀開衣袍，后背赫然是幅活體星圖，“九嶷山等您百年了。“

雛鳳突然尖鳴，赤羽根根豎起。少年按住它顫抖的翅膀，望向星圖所指的西南方——那里正有紫氣沖霄，與懷中龜甲的裂紋完美契合。

三日后，九嶷山巔。

少年望著云霧中若隱若現的青銅殿，指尖撫過冰涼的殿門。與東海遺跡不同，這里的蟠龍紋左眼殘缺，恰好能嵌入半塊龜甲。

“轟——“

殿門開啟的剎那，十萬柄古劍同時長吟。劍氣凝成風暴，卻在觸及少年三尺之地時溫順如溪流。殿中央的玉座上，插著柄銹跡斑斑的鐵劍，劍柄處纏著的紅綢與他腰間如出一轍。

“龍淵...“少年無意識地呢喃。

鐵劍應聲顫動，銹片剝落處露出星輝劍身。當他的手握上劍柄時，整座青銅殿突然顛倒，化作浩瀚星海。無數光點涌入識海，那是歷代持劍者的記憶：

第一世，牧童持劍斬蛟；

第五世，將軍血濺沙場；

第九世，張玄劍破仙庭...

“這一世，我叫陳星野。“少年劍指銀河，“而你要陪我弒仙。“

洛陽郊外三十里，棲霞別院。

面紗女子褪去染血的白袍，銅鏡映出她后頸淡化的金蓮紋。指尖撫過妝匣暗格，取出的畫像上，蘇挽晴的眉眼與她有九分相似。

“圣女，巡狩使到了。“

女子迅速戴回面紗。轉身時已換上溫婉神色，只是袖中滑落的瓷瓶里，蠱蟲正啃食著半片帶血的龍鱗。

“九嶷山異動，主上要那柄劍。“玄甲人嗓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三日為限。“

“謹遵法旨。“女子躬身，卻在玄甲人轉身時彈指。蠱蟲順著鎧甲縫隙鉆入，巡狩使渾然不覺地走向夜色。

雛鳳在檐角發出悲鳴，女子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順著下頜滴落，腐蝕得青磚滋滋作響——那分明是化龍失敗的毒血！

***

九嶷山腳，陳星野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機。

十萬劍氣結成誅仙陣，陣眼處坐著個抱琴的盲女。她的琴弦是七條龍筋，琴尾刻著棲霞山紋章。當龍淵劍劈開第一道劍罡時，盲女突然開口：

“陳公子可知，三年前虹橋消散時，有顆火星落入了嬰孩襁褓？“

琴音乍響，劍氣化作牢籠。陳星野的太虛步第一次失效，右臂被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盲女繼續道：“那孩子被喂了三年化龍丹，今夜子時就要開膛取骨...“

龍淵劍突然脫手，釘入琴身七寸。陳星野趁機近身，卻見盲女揭開眼紗——那空洞的眼窩里，跳動著與蘇挽晴相同的涅槃火！

“阿晴？“

遲疑的剎那，琴弦纏住咽喉。盲女的手按在他心口，指尖生長出龍爪：“記住，殺你者棲霞山圣女，洛...驚...鴻...“

龜甲突然炸裂，星輝灌入陳星野四肢百骸。他反手握住龍爪，任由利刃刺穿掌心：“我也有一問——“

龍淵劍自琴身暴起，貫穿兩人胸膛。

“當年你偷走的那半塊龜甲，“陳星野在血泊中微笑，“可曾夢見我？“

洛驚鴻的龍爪僵住，屬于蘇挽晴的記憶在瞳孔深處蘇醒。當第一滴淚融化龍鱗時，誅仙陣轟然崩解，十萬劍氣盡歸龍淵。

九嶷山巔升起新的星圖，這一次，紫微星旁多了枚赤色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