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充足，但到了傍晚卻下起雨。王晟到警局來值夜班，像往常一樣，他給換班的同事帶了對街店里的水煎包。

今天是少有的緊張日子，不像是以往只有幾對男女撒潑被拉進派出所教育警示，或者是哪兒的少年吵了什么架需要調解：這些人都被趕出去了，幾個女同事就在門口打著傘給這些人溝通。王晟跑上樓，迎面側身經過幾個刑偵科的警察，這多半不是好消息，放在以往，刑偵科這哥幾個是他們中下班最早也是最積極的。

“這是有啥大事？”王晟把水煎包放在田旭陽桌子上，按著他的肩“都忙啥呢，該換班了。”

“沒看微信？群里發消息了。這是材料，你拿好，別弄散了。今天抓了個大的，北新區的一個命案。”

“啥時候的，我咋不知道。”

“就今天下午，當場被逮住了。細節還沒審。人在里屋，剛給他吃完盒飯。這我水煎包哈。”田旭陽拎著袋子披上夾克，準備回家休息。

王晟拍了拍他的后背，撿起桌上的材料掃了一眼，既然現場抓了，那就沒什么好著急的了，他掃了眼手機，現在是晚上七點。送走同事們，他拍著文件夾，就往審訊室走過去。今天和他一起值班的是下午就來了的小勤，這孩子很勤奮，但王晟不太看好他，對于他這樣辦事悠閑的人來說，有的整天打雞血的同事往往比早上還沒到點的鬧鐘更可怕。

經過小勤辦公室的時候，他招呼了一下，但沒見到人，整個辦公室都空著。那應該是偷跑了，王晟暗自笑了一下，這么大的事情要忙的實在太多了，不是偷懶就是去別的地方辦啥材料了。既然沒了搭檔，在這兒干等也不是辦法，王晟決定先獨自審一審。反正是個年輕人，當場被抓了，先來個快審也沒啥問題。

兩個審訊室都亮著燈，王晟走進其中的一個。每次到一個人真心的時候，他都會覺得前所未有的自在，那是一種掌控感，這不在于你究竟掌握了什么。也許你對于情況一無所知，但你走進這個房間，在拉出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擰開臺燈，翻開記錄的筆記本，向犯人展示空白，拿筆在桌子上敲一下吸引注意力，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自信。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個貓鼠游戲中的貓，眼前是你玩弄的對象，那是一只被燈光直照視線模糊而瑟瑟發抖的老鼠。

人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怒自威的，你越悠閑就越接近真相，這不是你掌握的信息給你的優勢，這是身份所為你賦予的權利。

“事情都清楚吧，我們這就開始。有什么疑問嗎？”

“沒有長官，我準備好了。就是……只有您一個嗎？我看到這里是有兩把椅子，應該是有兩個人吧？我不清楚…”

現在的情況有點出乎意料，對面這個20左右的年輕人竟然顯得格外輕松。

“就我一個，無關緊要的話不要說也不要問。你就交代你干了什么。”

命令的策略并不是一個好的審訊技巧，審訊最應該做的是通心，也就是你要盡可能的貼近這些人的內心，讓他們自然的展現出他們最真實的一面。這些是小勤和他們說的，王晟總覺得他有一種從警校出來的書生氣，太過理想主義了。事實就是，當你坐上那把椅子，在鐵窗里面穿著制服盯住那雙躲閃的眼睛，你就已經失去了共情的機會。你是握住這些老鼠心臟的人，這些心存鬼胎的人不配只是你的眼睛，他們也不想。

王晟太了解這些人了。一旦進了這個地方，你很難從這些老手們口中摳出點什么。尤其是像小勤這樣的新手，他審訊的次數還沒這些人被審的次數多。沒有人不希望對一個穿著相近品味相近的人勾肩搭背吐露心聲，但在這里，他們唯一想的就是避害趨利。

“原原本本說一下事情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