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SM大樓。

一間辦公室內，男人坐在靠背椅上，接過下屬遞來的一份報告，眉頭緊皺地閱讀著。

他約莫四十來歲，帶著一頂鴨舌帽，遮住謝頂的腦袋。

臉上已然發福，然而五官端正，應該早年也算的上是個帥哥，而且看氣質多半玩過藝術。

閱讀片刻，他將手中紙張扔在桌子上，揉著太陽穴，雙眼緊閉，語氣低沉道。

“結果不樂觀？”

“是。”

身前下屬戰戰兢兢，不自覺吞了口口水，喉結動了動。

他點點頭，嗓音帶著疲倦。

“你給我個結論，你覺得irene現在能復出還是不能復出。”

下屬停頓片刻，語氣遲疑道：“可以是可以，其實一直都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他不耐煩地問道。

“...人氣可能沒法像之前那么高。”

下屬咬咬牙繼續說：“但是我們保守估計，至少能維持之前的一半，況且她的死忠粉都還在，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半，這他媽都快半年了，你跟我說一半...我...”

男人咬牙切齒，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卻最終沒說出口。

下屬低著頭，表情驚慌，唯唯諾諾到了極點。

他將報告揉成一團廢紙，扔進垃圾桶里，冷冷道。

“行了，你出去，繼續跟蹤輿情。”

下屬如蒙大赦，點了點頭，連忙躬身小跑出去。

男人窩在靠背椅上閉目養神片刻，走到窗邊，凝視著窗外江南區繁華的街景。

他叫金周永，今年三十一歲，現任SMcenter3中心制作人，主管red velvet和TXVQ!兩個團體的經紀事務。

他原本只是個制作人，然而才華有限，進入公司十多年，也沒有負責過一張完整專輯的制作，最多就是幫人打打下手，被同期進入公司的一眾天才制作人甩開老遠。

他本來已然心灰意冷，準備就這樣混到退休，誰知半年前公司組織架構調整，突然效仿隔壁JYP搞多中心制作模式，他莫名其妙被推上了三中心制作人位置。

金周永剛一得知這個消息時喜不自勝，滿心以為能就此煥發事業第二春。

然而上位后仔細一盤點手中資源，他才發現，可能自己成了權力斗爭的犧牲品。

他手下兩個藝人團體，一個是TVXQ!，這是早年著名男團東方神起的小分隊，聽上去名聲顯赫，可是兩位成員年近不惑，在公司屬于吉祥物級別，一年也接不到幾次正經的商業活動邀約，發專輯更是基本等于虧錢回饋粉絲。

Red Velvet，公司唯一現役女團，一年前年末憑借一首大爆曲《psycho》席卷半島，事業幾近巔峰。

然而好景不長，不久，團隊主唱wendy在年末的SBS歌謠大戰表演時突然墜臺，身受重傷。

缺少主唱，團隊活動陷入停滯，韜光養晦之際，噩耗卻又再度傳來。

團隊核心人物，人氣最高者，隊長裴珠泫Irene突然被工作人員控告霸凌，深陷爭議的泥潭。

至此團隊口碑徹底跌入谷底，組合活動暫停，成員各自為戰，雖然仍有零散活動，但整體聲勢已大不如前。

公司也順勢卸磨殺驢，果斷放棄Red velvet，將營銷重心轉移到新人女子組合aespa。

這樣的背景下，恰逢制作中心改組，毫無背景的金周永被推出來接手兩個組合。

公司沒有資源傾斜，藝人靠自己的名聲接不到工作，偶爾甚至還要為老團體出專輯倒貼支出。

上任這半年來，他頭發掉了大半，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剛剛那份調研報告幾乎擊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本來一直覺得，只要Irene能夠復出，Red Velvet能夠重回巔峰，以她們鼎盛時期的吸金能力，肯定能幫助三中心重回正軌。

可是裴珠泫出事這半年來，他已經做了無數嘗試，每一次的結果卻都讓他失望。

公眾對于她復出的接受度，很顯著的低于預期。

他掏出手機，打開通話界面，在虛擬鍵盤上輸入一串電話號碼，手指放在撥號鍵上，表情掙扎。

昨天晚上，他參加了一個屬于娛樂公司高層的聚會，席間，一個名叫方時赫的中年胖子找到了他。

這位一手捧出BTS，當下最春風得意的娛樂公司掌舵人笑瞇瞇地跟他說，聽說他最近流年不利，要不要考慮換個地方換換風水，來跟他干試試。

金周永口中拒絕，卻私下里找人要了方時赫的電話。

要不要當二五仔？

他在真切地考慮這件事。

“叮叮叮。”

桌子上的座機鈴聲響起，他拿起聽筒，聲音毫無感情：“喂潤貞啊，什么事？”

來電者是他的搭檔權潤珍，名義上也屬于三中心主管，職位和金周永平級，兩人只是職責不同。

權潤珍僅負責把關專輯制作，而金周永職責范圍更廣，從輿情管理到藝人外部商演對接等都有涉及。

權潤珍是藝術世家出身，還是美籍韓裔，來公司屬于體驗生活，干不下去了竟可以拍屁股走人，回去繼承家產享受人生，因此素來淡薄，也可以說是沒什么責任心，對待事情散漫。

金周永和她共事起來一直很頭疼。

然而此刻，她慣常懶散的聲音聽上去分外精神，似乎被什么東西勾起了強烈的興趣。

“關于irene復出的事，我這兒有份策劃案，挺有意思的，你要不看看？”

“...嗯，你發我郵箱吧。”

金周永不抱太大希望，卻礙于情面沒有拒絕。

他嘆了口氣，將聽筒放下，坐到電腦前，打開郵箱，盯著文檔滾動鼠標，他的眼神卻從完全的死寂中漸漸泛起一絲生機。

他看完文檔，粗重地喘了口氣，隨后對著聽筒凝重地說道：“方案寫的很詳細，有可行性。”

“而且這個營銷方法，公司有過成功先例。”

“但我怕還是太冒險了。”

權潤珍笑了笑說：“你我都很清楚，現在三中心是個什么處境。這個時候了，還談什么冒險不冒險呢？你說是吧周永nim？”

金周永臉色陰晴不定，思索片刻，咬了咬牙：“我把方案交上去，聽聽上面什么意見，你去跟irene聊聊？”

權潤珍語氣依舊平靜，道：“當然沒問題，我下午就找她。”

掛斷電話，金周永片刻不停，將策劃案打印好，乘電梯上了幾層樓，穿過走廊，來到另一間辦公室前。

大門前，他舉起手，手指虛叩。

半晌，心一橫，敲響大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