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來這是個培養(yǎng)感情的好時機,她又開始絞盡腦汁說些甜言蜜語。
“夫君,你可知我最中意你哪一點?”
她捏了捏他寬厚的手掌。
月下二人身影斜斜相依,緩步前行。
慕容復(fù)卻不想聽她準備好的這些花言巧語,直截了當?shù)溃骸瓣剃套炖镞@些好話總是不要錢地往外撒,是我獨有,還是大家都有?”
趙景行心道不好,這是又生氣了。
定是早晨用飯的時候,她嘴皮子沒收住,調(diào)笑青竹的話被他聽見了,斷定自己是個巧言令色之輩,心生懷疑了。
她笑嘻嘻地挽起他的胳膊,拉著他往前走,“夫君怎么連青竹的醋也吃?”
吃醋?
慕容復(fù)腳步一頓,原來這就是吃醋。
趙景行看見他呆傻的樣子,心生逗弄之意,踮腳湊近他的身邊,故技重施,蜻蜓點水般蹭上他的薄唇。
不出意料,他又臉紅了。趙景行格外喜歡他這樣青澀單純的樣子,笑嘻嘻地趁熱打鐵道:“我又不會這樣對青竹,夫君在氣什么?”
她這么一打岔,慕容復(fù)沒再說些什么。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先前的花言巧語不再受用,對他還得再多上心才是。
剛好這幾日云夢縣為了迎接雨神娘娘降臨,街面上準備了盛大的燈會。
有情人紛紛出來約會,帶他去轉(zhuǎn)一轉(zhuǎn)也不錯。
燈會要晚上才看得出名堂。
這日傍晚,她早早換了一身靛藍色衣裙,認真裝扮了半個時辰,確認收拾整齊后,就去給慕容復(fù)挽發(fā)了。
按理來說,應(yīng)當是男子為妻挽發(fā),表達愛意與重視。但他目不能視,又是贅婿,便沒那么多講究。
趙景行拿了一把象牙篦,小心翼翼地為他梳發(fā)。
她的指節(jié)白皙修長,穿梭在順滑的墨發(fā)間,黑白交纏,倒顯得幾分繾綣纏綿。
他端坐鏡前,雙眼合攏,眉目舒展,感受著溫熱的指尖不時劃過頭皮,鼻尖傳來她的馨香,耳邊悠蕩著她溫熱的呼吸,頭頂是她專注的視線。
淡淡的溫情在室內(nèi)蔓延。
梳發(fā)完畢,她拿出一條與自己衣裳同色的靛藍色發(fā)帶,把他的頭發(fā)束于頭頂,再用發(fā)帶纏繞成髻。
一頓忙活下來,趙景行鼻尖已經(jīng)溢出幾滴汗珠,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她拍拍手,得意道:“我梳的發(fā)髻果然好看。”
下一秒,她又補了一句,“夫君風姿非凡,也很好看。”
被她這么直白的夸贊,慕容復(fù)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心里期待著她能再靠近一點。
靠近做些什么?他不敢多想。
兩人磨蹭到天色徹底暗下來,這才將將出門。
開始時,趙景行還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偷偷牽住他的手。
等見到大街上全是姿態(tài)親密的男男女女之后,也不再掩飾,十指緊扣他的手心。
二人容姿豐盛,才走了不過百步,已經(jīng)有不少少男少女投來善意的微笑。
也有下流浪蕩的,無視她身旁的慕容復(fù)和身前的仆從,笑嘻嘻地湊到跟前,揣著明白裝糊涂地問道:“小娘子,這可是你哥哥?”
趙景行冷著臉不予理會,示意趙二攔住這些人。
那浪蕩子被甩了臉子,啐了一口,惱羞成怒道:“你這小娘子好不識趣,看上個這樣目不視物白臉書生。別找了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槍蠟頭,夜間急得找不到食兒。”
人群哄笑起來,一邊感慨這對情人儀容不凡,一邊各自調(diào)笑,說些渾話,滿足自己猥瑣冒犯的遐想。
周遭的污言穢語,讓趙景行直犯惡心,她示意趙二把這人解決,拉著慕容復(fù)快步離開了這處,走去了小攤轉(zhuǎn)轉(zhuǎn)。
街邊小攤有賣吃食的,也有賣些小玩意兒的。
她走到其中一個賣面具的攤位前,左瞧瞧右看看,選了一個小白兔的面具和一個虎大王的面具。
給攤主付了錢,拉著他走到河邊一處小亭的角落坐下。
她讓慕容復(fù)低頭,笑嘻嘻地掐了掐他的冷臉,“今日出來逛燈會,夫君應(yīng)該高興才是,怎么又苦著一張臉?”
慕容復(fù)皺眉,悶悶地開口道:“剛剛那人言語冒犯,我卻做不了什么。”
你失憶失明,無權(quán)無勢待在我的身邊,當然做不了什么。
大實話說出來就不美了。
于是她發(fā)動轉(zhuǎn)移話題的技能,拿起小兔子面具給他戴上,“夫君何必掛懷?我已經(jīng)讓趙二跟著他,等人少時狠狠教訓他一頓,也算還他口業(yè)了。
不要讓這種人打擾了我們出游的興致。夫君快猜猜,我給你買的什么面具?”
他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猜測道:“狐貍面具?”
她憋笑地看著他,“再猜猜,不對。”
“貍貓面具?”
“也不對,再猜猜。”
“貔貅面具?”
“夫君真笨,是兔子面具!”
她樂不可支地看著眼前人呆頭呆腦的樣子,順手給自己戴上虎大王面具,又貼近他身前,抓住他的手掌,往自己臉上摸,“夫君猜猜我的面具是什么?”
煩悶的情緒被她驅(qū)散。
他觸摸得仔細,冰涼的面具和細膩溫熱的肌膚同時入手。
這是他的妻。
身邊的仆從、鄉(xiāng)間的農(nóng)婦、拜訪的富商、街上的游人都見過她的笑顏,只有自己入眼一片漆黑。
他心生忮忌,第一次對那些害得自己失明的匪徒生起了怒意。
趙景行還在笑他戴上兔子面具,呆呆地猜不出自己戴的是虎大王面具。
下一秒,他手指繞到腦后,解開了面具系帶。
虎大王面具“吧嗒”一下滑落在她膝頭。
他的手指正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眉眼。
她愣愣地看著他霧蒙蒙的眼眸,明明焦距偏移在她發(fā)間,她卻從中讀出了他的意思。
讓我看看你的臉。
明明才三月,明明是夜晚,她卻覺得亭子里悶熱無比。
她想逃離這讓她不安的環(huán)境,慕容復(fù)似乎給出了一點點真心,她若是明智之人,就應(yīng)該趁現(xiàn)在把握機會。
這有助于他們增進感情,有助于她抓緊機會騙他同房,誕下屬于自己的孩子,然后毫不費力地將他甩開。
她心里涌出驚濤駭浪,極力壓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念頭,臉上溫度驟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