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對這塊地方十分熟悉的人,才能知道這張圖指向的是哪里。
趙景行不是這個人。
她眼神示意劉遠貞說出重點。
他走到正廳中央,叫人拿來大小適中的四面銅鏡,分別放在正廳西北角、東南角、東北角以及西南角。
四面銅鏡收光折射,不斷調整鏡面,直至最后匯聚到他的身上。
不用他說,趙景行自覺拿來了這整張圖紙,站在他身位附近。
厚實的牛皮紙放在聚光下,瞬間薄如蟬翼般透亮,其上的墨水更顯清晰。
光亮有些刺眼,趙景行雙眼刺痛,止不住地溢出淚水。
她顧不得這些,瞪大眼睛,仔細觀察這張圖紙的變化。
沒過幾息,圖紙上的墨水越發濃重厚黑,十幾處地名在空白處浮現,補齊了這張地圖。
她抓緊時間記下這些地名及出現的位置。
不知是屋外光線太盛還是如何,四面銅鏡引來的光過于灼熱,左側圖紙的邊緣隱隱冒起了火星。
趙景行迅速松手,把圖紙扔在腳下踩踏,幾下就熄滅了火星。
劉遠貞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見她反應靈敏,也松了口氣。
趙景行拿到整張圖紙和解圖的方法,沒再和他多說什么,道別離府。
她懷孕之后飯量大增,今日府內午膳備了水晶膾、澄沙羊肉、金齏玉鲙、山家三脆、蓮房魚包等飯食。
慕容復愛吃甜食,連帶著她也愛用些甜食,她細細品嘗廚房剛剛送來的這道酥山奶糕。
醇香鮮甜的奶脂打實成塊狀奶糕,澆荔枝蜜,簪鮮薄荷,灑梅子粉。
清冽、甜酸、奶香交織在口腔,入口即化,齒間留香,舒緩了她沾葷之后胃里的不適。
可惜她還不能食冰,如果這道酥山奶糕能冰鎮,風味還能更加獨特。
她吃得開心,叫流云去問問廚房是不是招了新的甜食師傅,預備買下這道酥山奶糕的方子,趁著沒回京前,悄悄送到慕容復那里,就當是補償了。
流云一臉古怪地接下吩咐,心道之前準備給慕容世子的補償都是銀錢等物,怎么還要添上一道甜品方子?
等了快半個時辰,直到趙景行等得昏昏欲睡,流云又一臉古怪地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趙景行讓她有話直說,不必顧忌。
她這才躊躇地說道:“慕容世子以死相逼讓趙二把他送來,這道甜食是世子新聘來的師傅做的,小白和慕容世子現在就在廚房里。”
好一個拖家帶口,這些仆從們不知內情,瞞著他跟來的消息也就算了,趙二如何能瞞她?
趙景行怒極反笑,“去把趙二給我叫來。”
趙二來了自覺跪下認錯,老老實實交代了事情的全部。
趙景行這才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昨夜她走了沒多久,慕容復突然要起身看看她的狀況,發現她已經離開,逼問趙二她的去向。
趙二自然守口如瓶。
他打不過趙二,不知從哪里拿了把刀,威脅趙二如果不帶他來找她,就要傷害自己。
趙二派人取了他的刀,他就揚言要絕食撞柱。
這招雖然狡詐,但確實有用。
趙二奉命要將他完好送回上京,途中他要是出了個什么意外,趙二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只能按照他的要求,把他和小白、還有他新聘來的甜食師傅一并送回江陵縣。
趙景行心煩意亂,擺擺手讓他退下,“即便你受迫把他帶回來,也應當立馬向本王稟明情況才是,自己下去領五鞭,罰俸一月。”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趙二預料到自己會受罰,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幸好,王爺還是手下留情了。
趙景行有些頭疼,不知該拿他怎么辦,索性去書房接著研究圖紙一事。
她先是照著這張圖紙臨摹出完整的地圖,然后按著上午記下的地名,一一重新標注。
這項工作耗神費眼,直至天快擦黑,她才算將將完成。
她收起描好的圖紙,目光掃向窗外。
小白伸長了一雙尖尖的立耳,油黑發亮的圓鼻不停地翕動,前肢搭在窗沿邊,濕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盯著她。
她環視四周,并沒有發現慕容復的身影,于是傾身抱起小白放在懷里搖晃,“小白怎么也跟來找娘親了?你爹爹去哪啦?”
自說自話安撫了一會兒小白,一個疑惑忽地沖入她的腦海。
如果是用銅鏡聚光的法子,才能看見圖紙上暗藏的地名,為什么這張圖上只有一處被火灼燒過的痕跡?
那楊貨商沒用這法子看圖,劉遠貞是怎么從他嘴里撬得這個方法的呢?上午劉遠貞的反應,顯然是不知道這樣做會引火燒圖。
趙景行放下小白,在書房里來回踱步。
她忽地偏頭看向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心里有了主意。
她叫流云拿來四面銅鏡,調整角度,接引月光,她則手持圖紙站在中央。
月華如練,照不亮這張圖紙。
為了確保自己的猜測無誤,趙景行又叫流云拿來四根蠟燭,接引明晃晃的燭光,同樣照不亮這張圖紙。
她取下自己的隨身令牌,叫來受刑的趙二,“點幾個人,拿著我的令牌去臨安府走一趟,查一查臨安縣及周邊各縣,有沒有個姓楊的香料商,還有他的鄰居。”
趙二捧著令牌,應答道“是”,正要低身退出。
趙景行又叫住他,“是早些年的事,不太好查,不要聲張,回來月俸翻倍。”
趙二眼睛一亮,欣喜地謝恩出去了。
她嘆口氣,慕容復這個燙手山芋,接在手里就丟不開了,他們之間究竟該以什么樣的方式結束?
小白在她這里算走了明面,用晚膳時,流云給它置了一份豐厚的狗食,它蹲在地上興奮地嗷嗷直叫。
晚間甜食是砌香櫻桃,將新鮮櫻桃去核,用蜜慢火熬煎出水,反復加蜜,熬煮至琥珀色,再加入特制的鹽和香料炮制。
入口咸酸,回味幽甜,趙景行似是不經意地問流云,“這道砌香櫻桃也是新來的師傅做的?”
流云福至心靈,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我這就去廚房看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