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的公寓在二十三樓，電梯上升的過程中，王維一直緊貼著墻壁，臉色發白。
“放松點，很快就到了。“林小鹿忍不住偷笑。她偷偷瞄了一眼手機，剛才那場直播的錄屏已經在網上瘋傳，#唐朝詩人穿越#、#王維喝奶茶#等話題正在熱搜榜上攀升。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王維如蒙大赦般沖了出去，差點撞上走廊里的盆栽。
“小心！“林小鹿拉住他的衣袖。那布料濕漉漉的，卻意外地柔軟順滑，不像是普通的戲服材料。“你的衣服...是真絲的？“
王維低頭看了看自己浸濕的白袍：“此乃江南上等絲綢，可惜...“
“等等！“林小鹿突然瞪大眼睛，“你不會真的是...從唐朝穿越來的吧？“她伸手摸了摸王維的頭發，“這發髻是真的？不是假發？“
王維無奈地笑了：“姑娘再三質疑，莫非當今天下，已無人知曉王摩詰？“
林小鹿咽了口唾沫，掏出鑰匙打開家門：“進來吧...不過我得先聲明，我家有點亂。“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迎面而來。公寓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客廳墻上掛著幾幅水彩畫，沙發上堆著幾個卡通抱枕，茶幾上散落著幾包零食和化妝品。
王維站在門口，遲疑不前：“姑娘獨居？這...恐怕不妥。“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林小鹿翻了個白眼，“再說你現在這樣，能去哪？“她指了指王維濕透的衣服，“先去洗個熱水澡吧，不然會感冒的。“
“洗澡？“王維警惕地看著她。
林小鹿嘆了口氣，拉著他來到浴室：“這是淋浴，擰這個開關就有熱水。這是洗發水，這是沐浴露...算了，我幫你調好水溫吧。“
她彎腰調試水溫時，王維卻被馬桶吸引住了：“此物造型奇特，作何用途？“
“呃...“林小鹿臉一紅，“那是馬桶，如廁用的。“
王維湊近觀察，不小心碰到了沖水按鈕。突然響起的水聲嚇得他連退三步，撞上了身后的淋浴簾，整個人跌進了浴缸里。
“噗哈哈哈！“林小鹿笑得直不起腰，“你...你沒事吧？“
王維狼狽地爬起來，長發散亂，卻還保持著一種奇特的優雅：“此物...甚是吵鬧。“
十分鐘后，林小鹿終于教會了王維使用淋浴設備。她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前男友留下的運動服，放在浴室門外：“洗完換上這個！我去給你煮點吃的！“
關上浴室門，林小鹿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手機不斷震動，她看了一眼，粉絲數已經突破十萬，私信和合作邀請爆滿。
“天啊...“她捂住嘴，手指顫抖著翻看評論。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精心策劃的角色扮演，但也有少數人認真討論起穿越的可能性。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王維走調的哼唱——居然是《陽關三疊》的旋律。林小鹿鬼使神差地打開手機錄音功能，將這段千年古曲保存下來。
水聲停止后不久，浴室門開了一條縫，王維的聲音傳來：“姑娘...此衣物甚為怪異...“
林小鹿走過去，看到王維別扭地扯著運動褲的松緊帶，上衣前后穿反了，標簽露在外面。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上，水珠順著鎖骨滑入衣領。即使穿著滑稽的現代服裝，這個男人依然散發著古典優雅的氣質。
“穿反啦！“林小鹿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想幫他整理，卻在碰到他肩膀的瞬間像觸電般縮回手。王維的皮膚冰涼光滑，讓她心跳莫名加速。
“我...我自己來。“王維轉過身，笨拙地調整著衣服。
“等等，你的頭發還在滴水。“林小鹿拿來吹風機，“我幫你吹干吧。“
“此乃何物？“王維警惕地看著那個奇怪的裝置。
“吹風機，用來...算了，你坐著別動。“林小鹿按下開關，熱風呼嘯而出。
王維驚得差點跳起來，但很快被溫暖的空氣和林小鹿輕柔的手指安撫。她小心翼翼地梳理著他烏黑的長發，發絲間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
“你在唐朝...是做什么的？“林小鹿輕聲問。
“曾任右拾遺，后隱居輞川，以詩畫自娛。“王維閉著眼睛回答，“世人謬贊，稱我為'詩佛'。“
林小鹿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她大學時選修過古代文學，知道“詩佛“確實是王維的稱號。難道眼前這人真的是...
“證明給我看。“她突然說。
王維睜開眼：“如何證明？“
“寫首詩？或者...畫幅畫？“
王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紙筆上。他走過去，拿起一支圓珠筆，卻不知如何握持。林小鹿遞給他一支毛筆式的簽字筆：“用這個試試？“
王維接過筆，在紙上揮毫潑墨。他的手腕靈活轉動，筆走龍蛇，轉眼間一首詩躍然紙上：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字跡清峻挺拔，力透紙背，與林小鹿在課本上見過的王維書法復制品如出一轍。更驚人的是，他寫的是繁體字，而且完全沒有現代人寫毛筆字時的生澀感。
“這...“林小鹿的聲音顫抖了，“你能彈琴嗎？“
王維抬頭：“姑娘有琴？“
林小鹿跑進臥室，拿出一把塵封已久的古箏——那是她大學參加民樂社時買的，后來一直閑置。王維接過古箏，輕輕撥動琴弦，皺了皺眉：“此琴音律不準。“
但他還是彈了起來。指尖流轉間，一曲《陽關三疊》如清泉般流淌而出，哀而不傷，樂而不淫，聽得林小鹿熱淚盈眶。
琴聲戛然而止時，門鈴響了。
林小鹿如夢初醒，擦了擦眼角：“可能是外賣...你先別出聲！“
她透過貓眼看到閨蜜蘇媛站在門外，手里還拎著兩杯奶茶。林小鹿深吸一口氣，打開門：“媛媛，你怎么...“
“我都看到了！“蘇媛壓低聲音，擠進門，“你直播間炸了！全網都在討論...“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像銅鈴——王維正坐在沙發上，長發披肩，手指還搭在古箏上。
“這位是...“蘇媛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呃，這是王維...先生。“林小鹿硬著頭皮介紹，“王維，這是我閨蜜蘇媛。“
王維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唐禮：“蘇姑娘有禮。“
蘇媛機械地回了個禮，然后一把拉過林小鹿：“廚房說話！“
一進廚房，蘇媛就炸了：“你瘋了嗎？帶個陌生男人回家？就算他長得帥也不能...“
“他不是普通人！“林小鹿急得直跺腳，“他真的可能是從唐朝穿越來的王維！他會寫詩，會彈古琴，還...“
“停停停！“蘇媛做了個暫停手勢，“你是不是直播做傻了？這年頭哪有什么穿越？肯定是哪個藝術學院的高材生，cosplay玩過頭了！“
林小鹿拿出王維剛寫的詩：“你看看這個！普通人能寫出這種字？“
蘇媛接過紙，眉頭漸漸皺起。她是書法愛好者，一眼就看出這字非同尋常：“這...確實不像現代人能寫出來的。“她壓低聲音，“但穿越也太離譜了吧？“
兩人回到客廳時，王維正對著電視發呆。蘇媛故意按下遙控器，電視突然亮起，正在播放古裝劇。
“啊！“王維驚得后退兩步，“此小小盒子，如何能裝下這許多人？“
蘇媛和林小鹿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種反應，不像是演出來的。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她們對王維進行了各種“測試“——給他看手機、電腦，讓他品嘗各種現代食品（王維被辣條嗆得滿臉通紅的樣子讓兩個女孩笑出了眼淚），甚至帶他到陽臺看城市的夜景。
最終，蘇媛不得不承認：“要么他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演員，要么...我們真的遇到了穿越者。“
夜深了，蘇媛離開后，林小鹿給王維在沙發上鋪了床。她猶豫了一下，問：“你...想回去嗎？“
王維望著窗外的明月，輕聲道：“既來之，則安之。或許此乃天意。“
林小鹿不知為何感到一陣竊喜：“那...明天我帶你去買些衣服吧？你這樣出門太顯眼了。“
王維點頭致謝：“有勞姑娘。“
躺在床上的林小鹿輾轉難眠。她打開手機，發現粉絲數已經突破五十萬，無數人要求繼續直播“穿越詩人“的日常。一家文化公司甚至開價十萬，要求獨家采訪王維。
她的指尖懸停在接單按鈕上方，卻遲遲沒有點下去。王維信任她的眼神浮現在腦海中，讓她心里一陣刺痛。
“不行...“她喃喃自語，“不能利用他...“
就在這時，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映入眼簾：“我們知道他是真的。開個價吧。——M文化“
林小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們怎么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她刪掉短信，鎖上手機，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王維的出現，或許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