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前的人生信條：

活著。

我六歲到十二歲的人生信條：

1. 堅強的活著。

2. 別讓秦雨把自己作死。

養孩子是門技術活，但秦雨顯然沒點這門技能。

秦雨是個好侍女——武功天下第一，殺人干脆利落，飛檐走壁如履平地。

但秦雨養孩子……實在一言難盡。

她第一次給我梳頭，就把我扯哭了。

我頂著歪歪扭扭的發髻，鼻涕眼淚一股腦地擦在她的衣袖上控訴：「你是想把我頭皮拽下來嗎？」

她皺眉，捏著梳子如臨大敵：「……你的頭發為什么這么滑？」

她第一次給我裁衣裳，縫出了個麻袋。

我套上那件「衣服」，沉默片刻，誠懇道：「秦雨，咱倆是要去隔壁偷大米嗎？」

她盯著我看了三秒，轉身就走，第二天，我床邊多了三套精致的新衣服——她連夜飛鴿傳書讓家里送來的。

她第一次給我做飯，直接把廚房炸了。

我蹲在院子外，無言地看著滾滾濃煙。

她黑著臉從廢墟里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盤焦黑的……某種食物，冷聲道：「吃。」

我嘗了一口，差點升天。

她盯著我，眼神危險：「……很難吃？」

我咽下去，堅強微笑：「還行，就是有點……苦。」

太苦了...比我倆的命還苦。

她沉默，把盤子一扔，拎著我直奔京城最好的酒樓。

就這樣，在她「精心」的照顧下，我跌跌撞撞地長大了。

她學會給我梳簡單的發髻，雖然偶爾還是會扯到我齜牙咧嘴。

她學會煮一碗勉強能入口的粥，雖然我還是會偷偷往里面加糖。

她甚至學會給我縫補衣裳，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

而我，學會在她受傷時笨手笨腳地給他包扎，學會在她心情不好時偷偷塞給她一塊糖，學會在她半夜翻窗出去「偶遇」慕瀾哥哥時，假裝沒看見。

秦雨很閑——至少在我面前是這樣。

大多數時候，她要么靠在樹上打盹，要么坐在屋頂上發呆，要么冷著臉看我上躥下跳，活像一只懶洋洋的大貓。

但只要慕瀾哥哥一有點風吹草動——

「唰！」

我甚至來不及眨眼，她人就沒了，只留給我一絲衣角掀起的清風，和窗外搖曳的樹枝。

然后，她總會帶著一身傷回來。

有時候是刀傷，有時候是劍傷，有時候是內傷——最嚴重的一次，她昏迷了三天，高燒不退。

那次我守在她床邊，嚇得直哭。

她醒來第一句話卻是：「……慕瀾沒事吧？」

我氣得差點兒把藥碗摔了：「你都差點死了還管他？！」

她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我會發火，半晌，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低聲道：「……下次不會了。」

騙子。

下次她還是會去，還是會受傷，還是會讓我提心吊膽。

十二歲那年，我終于忍不住問她：「秦雨，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慕瀾哥哥？」

她正在擦劍，聞言動作一頓，淡淡道：「與你無關。」

我撇嘴：「可他不喜歡你啊。」

「……」她抬頭瞪我，眼神涼颼颼的。

我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壯著膽子繼續說：「他都拒絕你八百回了，你還往上湊，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她冷笑：「你個臭小孩兒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托著腮，嘆氣，「但我知道，每次你受傷，疼的不還是你自己。」

她一怔，眼神微微動了動，但很快又恢復冷漠：「……哦。」

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進去，但是那天晚上，她破天荒地沒去「偶遇」慕瀾哥哥，而是坐在院子里，安安靜靜地陪我看了整晚的星星。

直到那一天，慕瀾哥哥和敵國公主私奔了。

消息傳來時，秦雨正在給我剝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