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門的山門廣場上，晨霧還未散盡，測靈臺周圍已經擠滿了前來參加收徒大典的少年少女。測靈石矗立在臺中央，通體碧綠如玉，在朝陽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下一位，雪昭。“

負責登記的執事弟子高聲念出這個名字時，人群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嗤笑。站在隊伍末尾的少女抬起頭，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含著兩簇幽冷的火焰。

“聽說這丫頭是山下撿來的孤兒，連姓都沒有，自己取了個'雪'字當姓。“

“看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怕是連測靈石都摸不動吧？“

竊竊私語聲不斷傳入耳中，雪昭卻恍若未聞。她緊了緊身上單薄的粗布衣裳，緩步走向測靈臺。三日前，她在山下的破廟里餓得頭暈眼花時，一個游方道人給了她一塊清虛門的入門令牌。

“小姑娘，你命中有一場大造化。“那道人笑得神秘，“去試試吧，說不定能改變你的命運。“

現在想來，那道人怕是看走了眼。雪昭自嘲地笑了笑，她這樣連飯都吃不飽的孤女，哪來的什么仙緣？

踏上測靈臺的臺階時，雪昭的膝蓋突然一軟，險些摔倒。她下意識扶住測靈石穩住身形，掌心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把手放上去，別磨蹭！“執事弟子不耐煩地催促。

雪昭深吸一口氣，將右手輕輕貼在測靈石光滑的表面。

一秒、兩秒、三秒...

測靈石毫無反應。

臺下爆發出一陣哄笑。

“果然是個廢物！““連最差的雜靈根都沒有，也敢來清虛門丟人現眼！“

執事弟子搖搖頭，正要宣布結果，變故陡生。

測靈石表面突然浮現出一道細小的裂紋，緊接著，以雪昭掌心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痕迅速蔓延開來。一股刺骨寒意從石中迸發，測靈臺上瞬間凝結出一層薄霜。

“怎么回事？！“執事弟子大驚失色，連連后退。

雪昭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力量從測靈石中逆流而上，順著她的手臂直沖心口。她痛苦地蜷縮起來，卻無法松開貼在測靈石上的手。手腕內側，一道暗紅色的紋路若隱若現，如同活物般蠕動著。

“咔嚓“一聲脆響，測靈石徹底碎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折射出詭異的光芒。廣場上的溫度驟降，離得近的幾個弟子眉毛上都結了一層白霜。

“妖女！這是妖女啊！“有人驚恐地喊道。

雪昭跪倒在臺上，渾身發抖。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感覺體內有什么東西蘇醒了，正在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靈氣。那股力量冰冷而狂暴，讓她既恐懼又莫名熟悉。

“肅靜！“

一聲清冷的呵斥如驚雷般炸響，瞬間壓下了全場的騷動。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輕飄飄落在測靈臺上。來人一襲素白長袍，銀線繡成的云紋在陽光下流轉著冷光。他面容俊美如謫仙，眉目間卻凝著千年寒冰般的冷意。

“云...云燼仙尊！“執事弟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變了調。

廣場上霎時鴉雀無聲。所有弟子齊刷刷跪下行禮，連大氣都不敢出。雪昭艱難地抬起頭，正對上那雙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眼睛。

云燼仙尊——清虛門三大太上長老之一，寒霜峰之主，修仙界公認的劍道第一人。傳說他性情孤僻，百年不收一徒，今日怎會出現在收徒大典上？

云燼的目光落在雪昭手腕的暗紋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抬手一揮，懸浮在空中的測靈石碎片紛紛落地，那股刺骨寒意也隨之消散。

“你可愿入我門下？“云燼開口，聲音如碎玉投冰。

雪昭愣住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臺下眾人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云燼仙尊竟然要收徒？還是收一個測靈石都承受不住的廢物？

“云燼！你瘋了不成？“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回頭望去，只見掌門凌霄真人帶著幾位長老匆匆趕來。凌霄真人年約五旬，面容肅穆，此刻卻眉頭緊鎖，眼中滿是驚怒。

“此女命格兇煞，測靈石都承受不住她的氣息，必是災星轉世！“凌霄真人厲聲道，“清虛門絕不能留此禍患！“

云燼神色不變，只是微微抬手，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雪昭護在其中。

“我自有分寸。“他淡淡道，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雪昭手腕的暗紋上，“這因果，我一人承擔。“

雪昭注意到，云燼說這話時，右手食指不自然地顫動了一下，似乎在與什么無形的力量對抗。更奇怪的是，她手腕上的暗紋也隨之閃爍，仿佛在回應著什么。

凌霄真人與云燼對視良久，最終冷哼一聲：“既然你執意如此，日后若生變故，休怪門規無情！“

云燼不再多言，袖袍一卷，雪昭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片冰雪世界中。寒風呼嘯，遠處峰頂積雪皚皚，一座素雅的白玉宮殿矗立在懸崖邊，檐角懸掛的冰凌折射出七彩光芒。

“這里...是哪里？“雪昭牙齒打顫，這地方的寒氣比她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冬天都要刺骨。

“寒霜峰，我的洞府。“云燼背對著她，聲音比周遭的冰雪還要冷上三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

雪昭呆住了。她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女，怎么轉眼間就成了仙門至尊的徒弟？這一切太過荒謬，以至于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嘶——“疼痛讓她確信這不是做夢。

云燼轉過身，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你可知方才發生了什么？“

雪昭搖搖頭，她只記得測靈石碎了，然后就是刺骨的寒冷和手腕上奇怪的灼熱感。

“測靈石測的不是靈根，而是命格。“云燼緩緩道，“它能承受普通修士的命格，卻承受不住你的。“

“為...為什么？“雪昭聲音發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云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雪昭下意識要掙扎，卻被他指尖傳來的溫度驚住了——那溫度低得不像活人，卻奇跡般地驅散了她體內的寒意。

“這是燼雪咒的印記。“云燼指著她手腕內側的暗紋，“它已經存在很久了，只是今日才被激活。“

雪昭茫然地看著那道紋路，它形如一片雪花，卻又帶著幾分火焰的形態，詭異而美麗。

“什么是燼雪咒？“

云燼松開她的手，轉身走向宮殿：“一種古老的契約。從今日起，我會教你控制體內的力量。記住三點：第一，未經允許不得下山；第二，不得擅自進入我的寢殿；第三...“他頓了頓，“永遠不要摘下我給你的玉墜。“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通體雪白的玉墜，輕輕掛在雪昭頸間。玉墜觸膚冰涼，卻奇異地讓雪昭體內的躁動平息下來。

“現在，跟我來。“

雪昭小跑著跟上云燼的腳步，心中充滿疑問。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師父為何要收她為徒，也不知道手腕上的印記意味著什么。但有一點她很確定——從測靈石碎裂的那一刻起，她平凡的人生就已經天翻地覆。

踏入宮殿的瞬間，雪昭注意到云燼的指尖又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而她手腕上的暗紋也隨之閃爍。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見的絲線，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纏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