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儲物艙的青銅齒輪轉動聲像心跳般規(guī)律,每轉一圈,秦思明手臂的星軌紋身就泛起一陣刺痛。葉瀾用扳手撬開齒輪邊緣的暗格,里面滑出枚刻滿微型星圖的銀色芯片,芯片表面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最終定格成回收站地下三層的星軌沙盤模樣。
“這是裁決會的‘鏡像密鑰’。”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舉著那臺老式打字機,滾筒上的紙條寫著:齒輪轉動時,鏡像世界開啟?。話音未落,整個星艦突然劇烈震動,儲物艙的廢品開始反向漂浮,生銹的玩具零件、破損的導航儀碎片在空中拼湊出與現實完全相反的空間結構。
小凈的銀白制服被某種力量拉扯,露出后背新出現的菱形印記——和葉瀾耳后的圖案如出一轍。“我能感覺到鏡像世界的坐標。”他的齒輪紋身與星軌紋路同時發(fā)光,“在獵戶座ζ星的暗面,那里有個用時間悖論建造的迷宮。”
星艦穿過銹霧屏障時,舷窗外的星空扭曲成莫比烏斯環(huán)的形狀。秦思明看著全息投影里逐漸清晰的鏡像世界:天空是液態(tài)的銀,地面是沸騰的銹,兩者交界處矗立著十二座青銅方尖碑,每座碑上都刻著不同時間線的秦思明——戴著青銅面具的、被銀線纏繞的、還有握著完整殘片微笑的。
“這些是裁決會收集的‘可能性殘影’。”葉瀾的光刃在空氣中劃出警示線,“他們想通過操控這些殘影,讓現實中的你陷入自我否定。”她的話剛說完,最近的方尖碑突然裂開,走出個渾身纏繞銀絲的秦思明,手中的殘片泛著詭異的黑光。
“歡迎來到鏡像迷宮,本體。”黑影的聲音像是從無數個喇叭里同時傳出,“在這里,你的每個失敗選擇都會具象化。”他抬手,地面突然伸出銀色鎖鏈纏住星艦,“而現在,該由我來證明,無序不過是宇宙的闌尾。”
秦思明感覺意識被強行抽離,再次睜眼時,他站在純凈線的銀BC市中央。街道上的居民機械地重復著工作,每個人胸口都嵌著和小凈曾經一樣的齒輪核心。遠處的資源處理中心頂端,另一個自己戴著青銅面具,正將地球改造成星鏈核心。
“看到了嗎?”黑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就是有序的完美結局。而你所謂的‘銹跡計劃’,不過是讓文明在混亂中慢性死亡。”他拋出塊殘片,殘片落地后化作吞噬一切的銀色漩渦,“放棄抵抗吧,歸順裁決會,我可以讓小凈恢復成沒有感情的純凈體。”
記憶突然閃回γ-119星球,小凈為保護居民被銀絲貫穿肩膀的畫面刺痛神經。秦思明攥緊母親的銀墜子,墜內的地球模型突然迸發(fā)銹色光芒:“你錯了。”他將銀墜子砸向漩渦,“無序不是混亂,是給文明保留試錯的可能。”
銀墜子與漩渦相撞的瞬間,鏡像世界開始崩塌。秦思明回到星艦甲板,看見小凈正用齒輪紋身與十二座方尖碑共振,每座碑上的殘影都在他的影響下逐漸褪去銀光。葉瀾用光刃劈開纏繞星艦的鎖鏈,刀刃上反射出父親的身影——他正在用打字機向所有錨點發(fā)送加密信號。
“廢品網絡已啟動‘記憶共振’!”葉瀾大喊,“每個錨點的居民都在向鏡像世界輸送無序數據!”全息投影里,Δ-7星球的液態(tài)金屬海洋變成了流動的涂鴉,γ-119居民用銹釘在虛空中拼出巨大的笑臉,而地球回收站里,老李叔騎著改裝的三輪車,車斗里裝滿能干擾鏡像頻率的舊音響。
青銅方尖碑在共振中寸寸碎裂,最后一座碑倒下時,秦思明看清了上面的刻像——那是個懷抱廢品的孩童,臉上帶著未被格式化的笑容。黑影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身體開始分解成銀色數據流,消散前,他的機械義眼脫落,露出底下和小凈一樣的褐色瞳孔。
“不可能……”黑影的聲音充滿困惑,“鏡像世界本該讓人在自我懷疑中崩潰……”
“因為你忘了,”秦思明舉起重新拼合的殘片,殘片表面流轉著所有錨點居民的記憶,“最強大的無序,是相信希望的勇氣。”
鏡像世界徹底崩塌的瞬間,秦思明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體內剝離。他低頭,發(fā)現手臂的星軌紋身多了道齒輪狀的紋路,而小凈的齒輪紋身里,也融入了銹跡般的暗紅色線條。兩人的紋身同時發(fā)光,在虛空中投射出母親的全息影像。
“做得好,我的孩子們。”母親穿著銀色制服,身后是星軌與齒輪交織的星云,“鏡像密鑰的真正作用,不是制造幻境,而是讓你們看清——有序與無序從來不是敵人。”她的手指向獵戶座懸臂深處,那里有個嶄新的星系正在誕生,星系中央的恒星表面,既有規(guī)則的環(huán)形山,也有肆意噴發(fā)的火山。
星艦返航時,秦思明站在甲板上望著星空。廢品網絡的全息投影里,七十三個錨點圖標閃爍著溫暖的光,每個圖標旁都多了個小小的齒輪與銹跡結合的標志。小凈走過來,將γ-119居民送的金屬花別在他胸前:“哥,下次再遇到鏡像世界,我要用這朵花,在銀白的天空種滿銹色的星星。”
遠處的地球在星云中若隱若現,回收站的鐵皮棚頂反射著微弱的光。秦思明知道,那里永遠會有生銹的鐵釘、變形的齒輪,以及相信廢品也能改變宇宙的人們。而裁決會殘留的青銅齒輪,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儲物艙角落,等待下一次,與銹跡共舞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