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匆匆趕到時,三皇子已疼得面色煞白,冷汗浸透了錦袍前襟,整個人蜷在軟榻上。
九皇子雖也腹痛難忍,卻仍強撐著端坐,只是唇色發青,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殿下,請容臣診脈。“御醫跪在榻前,搭上三皇子的腕脈,“這毒不致命,但解藥與毒性相沖,會發疹五日。“御醫寫好藥方,取出銀針為三皇子刺穴止痛,“殿下體弱,癥狀自然更重些。“
丘松好聞言,忽然輕笑一聲:“三哥平日總說我嬌氣,今日倒是你先受不住。“他雖笑著,聲音卻有些發顫,顯然也在強忍疼痛。
“你……“三皇子咬牙瞪他,可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痛襲來,他猛地攥住榻邊帷帳。太醫連忙按住他:“殿下不可動怒,氣血逆行會加重疹癥!“
腳步聲與藥童的搗藥聲交織,服藥后兩名皇子疼痛褪去,陷入昏睡狀態。
我其實早有預感進入九皇子府會生變故,那晚在觀星臺透過那些星星我看到了一個悲劇,只是沒料到我也會中這種奇怪的毒。
“在下沈非,奉旨診治。“一位身著月白太醫服的年輕男子踏進內室,他草草行禮,腰間懸著的金絲藥囊傳來清苦藥香。
我強撐著直起身:“有勞……“話音未落便疼得悶哼一聲。
沈非并不答話,伸手搭脈,聲音冷洌:“不太糟,金色逐龍花能解毒,只是藥性發作時會比較難受。“
傳聞稱金色逐龍花生于皇宮最深處最大的溫泉邊,需每日有人悉心照料,十二年才開一朵,是解毒珍品。
沈非從藥囊取出一支琉璃月牙管,管內那白蕊金瓣的花枝通體珠光,華彩異常。
“幸好本官隨身帶著。“他取下兩片花瓣搗入藥缽。
“五日之內不得見風。“沈非施針寫下藥方后轉身離去。
沒想到那金色逐龍花異常珍貴的同時也異常地苦……服藥后我脖頸下已隱隱泛出紅疹,漸漸蔓延成片。
子夜時分,我突然驚醒,推開窗,紫微星被黑云吞沒,越來越黯淡。想起那位御醫說過五日內不能見風,我關窗起卦,得“天雷無妄“,六二爻動——這是大兇之兆。
養病的第三日,服藥后嗜睡,在意識浮沉之際,我突然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
“醒了?“戴著斗笠薄紗的丘松好湊到床前,他雪白的的脖頸上布滿紅疹,衣領袖口附近的皮膚都是紅點點。
他笑得燦爛,不似病人。“咱們三個可真是難兄難弟。“
三皇子同樣是面紗遮面,眼皮低垂,虛弱無力地靠在窗邊軟榻上,面色無華。對我歉聲道:“失禮了,月姑娘。”
看他的樣子是被丘松好硬拉著來我房間的,應該是來查是誰下毒。
“殿下!“侍衛隔著門稟報,“已徹查煎茶、奉茶相關人,未發現嫌疑之人,所用的茶葉、茶具、棋盤經過層層檢驗也未發現異常。“
九皇子皺眉,“沒有嫌疑、沒有異常,那我們三人這毒是怎么回事?”
“這處院落可曾修繕過?”我輕聲道。
我直接發問,丘松好一愣,他瞇起好看的眼睛,“屋頂……上個月雨落院好像是請人翻過瓦片,說是怕雨季到了漏雨。”
說完他神色凝重了起來,“難道毒是下在瓦片上,下雨時毒混在雨水中順著屋檐往下流?”
三皇子搖頭嘆息,“非也,若這樣的話,恐怕中毒之人不只我們三個……”
“或許是一種奇毒,斜風把雨水吹到窗內,毒素混在其中,當茶水霧氣繚繞時毒已進入茶杯。”丘松好扶額。
三皇子點點頭,“倒是有這種可能,只是不知誰在生事端……”
丘松好取下斗笠,若有所思道,“你們兩個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我和三皇子異口同聲:“沒有!”
作為修道之人我常年在觀星臺,見得最多的活物大概是走獸飛禽螞蟻,哪有那么多時間去得罪人。
“你最受父皇寵愛,會不會是太子那邊……”三皇子道。
丘松好還未反駁,門外侍衛稟報:
“太子送來補藥,說讓兩位殿下好好養身體。“
“六皇子說公務繁多,不便探望,送來幾本閑書給兩位殿下解解悶。”
“諸位公主殿下送來許多甜點、止癢、疤痕修復的藥材……“
“替我謝過哥哥姐姐們,”丘松好語氣無奈,“那些東西一邊放著就好。”
三皇子扶額,俊秀臉龐上眉頭緊鎖:“下毒之人滴水不漏,心思縝密,布局那么久,不知其意欲何為。“
“改日再議吧,我身上好癢……”丘松好隔著華服不顧形象地用手輕輕抓撓胸口上的紅疹。
“別撓了,會留疤。”我淡淡道,看他撓癢,我覺得我也開始全身發癢了。
邊境處的晚霞像潑灑的朱砂染紅了整片天空。此處與霧西國交界,皇帝丘琰站在潼關城墻,眺望遠處起伏的群山。
“陛下,該回營了。“禁軍統領趙擎低聲道,“這幾日邊境不太平,斥候報告有不明身份的騎隊在十里外活動。“
皇帝此刻卻不再威嚴,目光中透露著不安,“再等等。“他抬頭望向漸暗的天幕。
趙擎順著皇帝視線望去,西南方天際,一顆赤紅星辰正詭異地閃爍著。
就在這時,城墻陰影處閃出幾道黑影。
“護駕!“趙擎猛地拔劍,但比他更快的是三道破空而來的箭。皇帝側身閃避,第一支箭擦著他的臉頰劃過,第二支、第三支箭被趙擎劈落。
趙擎目眥欲裂,看到幾道黑影晃動,長劍短刀齊齊上陣,黑影向著皇帝閃去。五道黑影配合無間,趙擎寡不敵眾。“五條章...“皇帝細汗密布,踉蹌扶劍靠著墻垛穩定身形,嘴角溢出鮮血。五條章是霧西國有名的頂尖刺客團,他們無人可擋。“陛下!“趙擎吹響警哨,守軍火把如潮水般向城墻涌來。
“傳...傳旨...“皇帝死死抓住趙擎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話未說完,他目光突然迷離恍惚。
總管太監跪在朱紅色門外,聲音嘶啞:“兩位殿下...陛下...在西境遇到刺客,流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