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近人情的導演
- 說好東京當贅婿,你文娛教主?
- 朝霧白鳥
- 3555字
- 2025-07-24 23:40:12
電影的開機儀式,地點在佐倉市的品川佑和高中舊校舍。
這事兒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不管是拍電影、電視劇還是做動畫,正式開工前,基本都要搞這么一出。
請附近神社的神官過來,做一場簡單的法事,求個拍攝順利。
當然,求神拜佛只是個形式。
說白了,更重要的目的是讓整個團隊在開拍前,有個機會聚在一起,把勁往一處使。
白川良司也參加了。
他的身份是編劇,也是給錢的投資方代表之一。
他就站在人群后排,一個不怎么顯眼的位置,看著導演黑澤玲奈和主演長澤雅,代表劇組把一根綁著白紙條的“玉串”,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臨時搭的神龕上。
陽光從教室的窗戶斜著打進來,光束里能看見無數塵埃在上下飛舞。
儀式一完,副導演山田健太立馬抓起一個擴音喇叭,開始了他的工作。
“好了各位,儀式結束!”
“都動起來!各部門按通告單,準備第一個場景!”
“照明組,A機位的主光!美術組,教室里的東西再過一遍!演員,去化妝間!”
山田健太嗓門很大,他一喊,剛才還聚著閑聊的人群“呼啦”一下就散開了。
一個個都跑回了自己的崗位上,現場立馬跟燒開的水一樣,到處都是忙碌的人。
日本的電影片場,差不多天天都這樣。
一個劇組,主要就分這么幾塊。
打頭的是導演組。導演是老大,下面還有首席副導演,以及二把手、三把手,負責管著現場所有事,從調度到具體執行,都歸他們。
然后是攝影組。攝影監督帶隊,所有鏡頭畫面都是他們的活兒。
照明組。專門負責打光,導演想要什么樣的光影效果,就得靠他們來實現。
錄音組。演員的臺詞,現場的各種雜音,所有跟聲音有關的都由他們收錄。
最后是美術組,這是個大學問。從場景怎么設計,到演員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妝、用什么道具,全都是他們的事。
當然,邊上還有場務、制片這些打雜和管后勤的。
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整部電影的開場。
講的是森口悠子老師,在學期結束前的教室里,進行那段殺傷力極強的“告白”。
為了這場戲,導演黑澤玲奈可以說是相當執著。
她提前一天,就把所有演學生的群演都叫到了這間教室,排練了一整天。
她的要求很簡單,但也很難。
不能只是傻坐著。
她要每個人都真正找到那種馬上要放假的中學生的感覺。
幾個在底下偷偷講話的,幾個在拿書擋著看漫畫的,還有幾個在跟鄰座推推搡搡的。
整個教室,必須充滿那種日常的、亂糟糟的,屬于年輕人的生活味。
“Action!”
黑澤玲奈一聲令下,攝像機從教室后門,安靜地向前推進。
鏡頭滑過一張張還帶著稚氣的臉。
陽光正好,教室里亮堂堂的。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回事,跟任何一所普通中學沒什么兩樣。
長澤雅扮演的森口悠子老師,一身素雅的套裝,站在講臺前面。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但那更像是一種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而不是真的開心。
“喝完牛奶的同學,把盒子放回自己學號對應的箱子里,然后回座位。”
長澤雅的臺詞,不快不慢,就像一個在這里教了很多年書的老師。
鏡頭慢慢向前,停在了她的半身特寫上。
她停頓了幾秒,然后,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說出了那句足以顛覆這一切日常的話。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說。”
“關于我的女兒,愛美。”
“愛美的死,并非意外。”
“而是被我們班的學生,殺害的。”
……
“Cut!”
在一個片段拍完之后,黑澤玲奈的聲音響起。
她從監視器后面站起身,走到長澤雅的面前:“長澤小姐,剛才的表演很好。”
“但是,最后那句話的停頓,可以再稍微長一些。”
“我需要你在說出‘殺害’這兩個字之前,讓觀眾能從你的沉默里,感覺到一種風暴來臨前的,令人窒icky的平靜。”
長澤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導演。”
“好,各部門準備,我們再來一次!”
黑澤玲奈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場開場戲,反反復復地拍攝了十幾遍。
黑澤玲奈對每一個細節都要求到了極致。
從長澤雅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到背景里群演學生們的每一個反應,她都要求必須做到絕對的真實。
“那邊那個穿藍色毛衣的,你剛才的反應太夸張了!”
“聽到‘殺害’這兩個字,一個正常的中學生,第一反應應該是困惑,是不解,而不是像你這樣,立刻就表現出驚恐!”
“你的表演,太假了!重來!”
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冷酷地回蕩在整個片場。
被她點到名的那個年輕群演,臉瞬間就白了。
一旁的副導演山田健太見狀,連忙上前安撫了幾句。
白川良司在一旁看著,心里大概明白了,為什么南野晴子會說,這位導演在片場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她對表演的要求,已經不是簡單的“像”,而是要求演員必須“是”。
必須完全地,成為那個角色。
午休的時候。
劇組的工作人員,開始分發便當。
白川良司也領了一份,和山田健太一起,坐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吃。
山田健太扒拉著飯盒里的炸雞塊,嘆了口氣:“黑澤導演就是這樣,一進入拍攝狀態,就六親不認。”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這種偏執,拍出來的東西,才會有那種獨特的質感。”
白川良司點了點頭。
他看著不遠處,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捧著劇本的長澤雅。
她的便當,幾乎沒怎么動。
“長澤小姐她,壓力應該很大吧?”白川良司問道。
“那是肯定的。”山田健太回答,“森口悠子這個角色,內心戲太復雜了。”
“既要演出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的悲痛,又要演出一個復仇者的冷酷。”
“這兩種極端的情緒,要同時在一個人的身上表現出來,還要讓觀眾覺得真實可信,難度非常高。”
“也就是長澤小姐這樣的實力派,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年輕女演員來,恐怕第一天就得被導演罵到崩潰。”
兩人正聊著。
不遠處,飾演少年A的日野悠澄和飾演少年B的另一位新人演員森山翔海,也各自捧著便當,走了過來。
他們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坐下,也是一言不發地吃著飯。
整個劇組的氛圍,都因為黑澤玲奈的低氣壓,而顯得有些沉悶。
下午的拍攝,依舊不順利。
要拍攝的,是少年A和少年B在聽到森口老師的告白之后,各自不同的反應。
渡邊修哉的冷漠與不屑。
下村直樹的恐慌與無措。
這兩個角色的反應,是整個開場戲的情感爆點。
黑澤玲奈對他們的要求,自然也比對其他群演要高得多。
“日野君,你的反應不對!”
“渡邊修哉在聽到自己被指認為兇手時,他的內心,應該是興奮的,是帶著一種病態的愉悅的!”
“他渴望被關注,渴望成為焦點,森口老師的告白,對他而言,就像是為他精心準備的一場盛大演出的開幕詞!”
“你剛才的表演,只是單純的冷漠,沒有把那種隱藏在冷漠之下的,對世界的蔑視和挑釁表現出來!重來!”
日野悠澄站在原地,緊緊地攥著拳頭,臉上滿是汗水。
他已經盡力了。
但是,那種復雜而又扭曲的心理,對于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而言,實在是太難理解,也太難表現了。
“還有你!”黑澤玲奈又將矛頭指向了另一位新人演員,“下村直樹的恐懼,不是你這樣,只會瞪大眼睛,張大嘴巴!”
“他的恐懼,是源于他的懦弱,他的自卑!”
“是一種,想要逃避,卻又無處可逃的,絕望!”
“你剛才的表演,就像是在演一部三流的恐怖片!太表面了!太浮夸了!再來一次!”
黑澤玲奈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嚴厲。
整個片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兩個在鏡頭前,被反復折磨的少年。
戶田亞紀惠也來到了片場,她站在監視器后面,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微蹙,但并沒有開口阻止。
她知道,這是黑澤玲奈的風格。
她選擇相信導演。
白川良司看著那兩個幾乎快要被逼到極限的少年,心里也清楚,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的自信心,恐怕會被徹底摧毀。
他站起身,走到了黑澤玲奈的身邊。
“黑澤導演,能不能,讓我和他們單獨聊幾句?”
黑澤玲奈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山田健太在一旁,也連忙勸道:“是啊,導演,讓演員們稍微休息一下吧,他們的情緒已經繃得太緊了。”
最終,黑澤玲奈還是點了點頭:“給你十分鐘。”
白川良司走到兩個少年的面前。
他沒有說什么大道理,也沒有去教他們應該怎么演。
他只是看著日野悠澄,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砸碎的那個燒杯嗎?”
日野悠澄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把那種感覺,找回來。”白川良司說道,“渡邊修哉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那些發明。”
“其他人,都是無聊的,愚蠢的,不值得在意的存在。”
“森口老師的告白,對他而言,不是指控,而是一種認可。”
“一種,終于有人能夠理解他的‘偉大’的,變態的滿足感。”
說完,他又轉向了另一位少年。
“而你,下村直樹。”
“你不是害怕被發現自己是兇手,你是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來自渡邊修哉的‘友誼’,會因此而消失。”
“你害怕的,是再次回到那個,被所有人無視,被所有人欺負的,孤獨的角落。”
“森口老師的話,對你而言,就像是宣告了你的末日。”
他這番話,如同兩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兩個少年緊鎖的心門。
十分鐘后。
拍攝再次開始。
當鏡頭再次對準他們。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這兩個少年的身上,發生了某種驚人的蛻變。
日野悠澄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冷漠的表情,但他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幾不可查的,帶著幾分嘲諷的弧度。
而森山翔海的身體,則不受控制地,開始細微地顫抖,那種發自骨子里的恐懼與絕望,幾乎要溢出屏幕。
監視器后面,黑澤玲奈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賞。
“Cut!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