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樂

剛轉學的時候，父母還曾擔心我不適應遠方的環境，想要勸說我留在家鄉，不要和他們過去。可我知道，我是多么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那天陽光很好，不遠處的海邊還飄來絲絲咸味，格外令人懷念。而我也在老師的介紹下，選擇了與你同桌。我天生耳朵聽力有點弱，碰巧那天助聽器落在了家里，于是熱情的同學想和我聊天也被我的平淡、安靜打破。假使我能上一分心的話，我也不會在之后的日子里被宣揚成高冷男。

但那時，你安靜看書的樣子著實讓我離不開眼。是的，都怪你。

我一節課碰掉了你三本書、兩把尺子、一個筆袋，終于讓你把目光投向我。我喉嚨一直緊張地顫抖著，想著等會該如何地擺出溫潤或是高冷，抑或是陽光的樣子，才能讓你注意到我。可你只稍稍停留了一會兒，就被我桌子上的盆栽蛋糕給吸住了神，你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能不能把蛋糕給你吃。

我面無表情裝作冷酷地和你對視了三秒說，你做我小弟我就給你吃。你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轉瞬間又笑著說，好啊。

那天開始，你把小弟這份工作做得特別好，而我亦按時投喂給你美味的盆栽蛋糕，盡了身為老大該有的責任。假山旁你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眉眼里掩蓋不了的滿足讓我常常夢見。

格外的動人。

有了老大和小弟這層關系，我們之間的關系自然而然地成了同學眼里的最好，便是他們開玩笑地說我們倆干脆在一起吧，你也有了充足的理由反駁道，他是我老大，你們別想多了。

可我其實很樂意他們想多，便是成了真也不為過。你成績好，上課認真聽課，偶爾走神后點到回答問題，還沒等我翻到答案，你就流利地說了好幾種解法。我始終想不通，你是不是上輩子連這輩子的書都看完了，怎么我眼里送命般的題目到了你眼里，都成送分題了。

我成績還行，馬馬虎虎離你不遠。高三下學期班主任老周挨個詢問志愿，你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先努力再說。老周欣慰得不說話，他想你肯定是去重點大學的料子，肯定不用他擔心，可我看得出你在發呆，目光順著窗外一路飄去，似乎隨著風到了某人的身邊。

高考前一個禮拜，我約你到天臺上，有意無意地問起你會去哪里。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騙我，可你搖搖頭，半天沒有說話。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忽然生了出來，然后只能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錄取結果出來了，你分數很高，卻出人意料地進了不算最好的S大，而我卻異軍突起考上了B大。同學老師輪番安慰你，和你說其實已經不錯了。可我知道你內心并不難過，反而開心，因為那里有一個你想念了很久的人。

而我更是知道，我也比想象的更難過。

報到那天，你開心地給我打了個電話。從學校的環境到食堂吃的，再到室友都很好。最后又輕聲說，你見到顧某某了。他成了你的直系學長，你還進了他那個社團。漫長的兩個小時，只單單他一人就占去了大半時光，直到電話里出現了溫吞的喊聲，你才激動地說了句有空再聊便掛了電話。

而我站在大太陽底下，因為聊天，成功錯過了好幾輛去學校的車子，直到了傍晚才順利到達學校。學校很大也很美，清風明月，一方碧塘，可我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寂寥。我想大概是年紀大了，以至于變得多愁善感了，不然怎么會這樣。

你隔三差五地和我說你在學校發生了什么，譬如顧某某帶你吃飯了，和你一起做活動，又或者社團組織聚餐你坐他鄰座。我認認真真地聽著，想象著在你旁邊的是我。室友總把你當成我女朋友，畢竟我們倆的電話勤快得過分。我猛然想起，你會不會想吃我做的盆栽蛋糕，我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我通過學長學姐知道了一家手工蛋糕店，好說歹說才讓店長同意了我自己做的請求，做了你最愛的香草味蛋糕，第二天一早坐上高鐵匆匆忙忙地趕到你學校。你的專業課表我托人查了，特意選在了你上完課的時候。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起雨來，我等在教學樓前的路上，不安地打量著走過的每一個人。

你依舊沒變，無論是眉眼抑或是穿著，只一眼我便注意到了你，還有你旁邊的顧某某。看得出來你很高興，笑著和他聊著天，融洽異常，像是和我隔了千山萬水。我一路跟在你們身后到了蛋糕店，然后聽到你輕快地對他說，我要這個香草蛋糕。

你過得很好，沒餓著，沒凍著，沒傷著。可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那個在你身邊的，終歸不是我。

很多故事還沒開場就已經落幕了，但依舊有人開心，有人看著那人開心。

愛一個人時，淺淺地吸一口氣都要無窮的勇氣，不過最后只能不輕不重地嘆息。

我現在很好，一點兒都不孤單，哪怕是過去都不曾那么好過。

真的。你看，我笑起來是不是還那么好看。湯湯，幸好我們曾早早相逢。

此后時光無垠，早早散場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