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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今年十七歲》:今年十七歲

潘力萌

我今年十七歲,在小鎮(zhèn)的馬路上唱了五年的歌——不,這可不是賣唱。是在風(fēng)里,在摩托車的后座上,在小鎮(zhèn)日漸枯萎的空氣里,自由自在地唱了五年的歌。不必逢迎誰的愛好,也不必擔(dān)心會有人朝我噓聲,唯一要擔(dān)心的是別人的側(cè)目。我一直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他所生活的小鎮(zhèn)上有這么一個喜歡在馬路上唱歌的女孩子。唯一的一次,因為耳朵里塞了新買的耳機,在混合了松濤的風(fēng)聲中聽不清自己的聲音,結(jié)果聲音放得太大了,在俯沖下小鎮(zhèn)雙橋之一時看見有個年輕男子向我側(cè)過了頭。我很確定他是聽見了我的歌聲才看向我的,因為他的眼神里有一點兒灰色的失望與驚訝。我笑著,轉(zhuǎn)過了頭,在媽媽的肩窩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了下去。雖然我不是很介意別人這么看我,但之后我還是堅決地摘下了耳機,回到之前自然卻舒適的狀態(tài),那副戴起來很不舒服的小東西就被我歸到了“崇山峻嶺”的灰堆中。

暫時把郁結(jié)封印起來,田野中為風(fēng)傾倒的植物們帶著純真茫然的眼神看我從它們面前一掠而過,頭發(fā)上不斷積累起繚亂的浮塵,我撫了撫快要含到嘴里的一縷發(fā)絲,幾乎是無意識地嘆著氣,過了一會兒,微閉上眼開始哼了起來。歌聲慢慢從無詞到清晰,這就說明我的狀態(tài)正在慢慢恢復(fù),慢慢恢復(fù)的意思,就是心情越來越好。直至最高亢的那一句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疲憊的無趣,失去了繼續(xù)唱的勇氣而草草跳過了它——這是從前所沒發(fā)生過的事。我雖不專業(yè),但很敬業(yè),如果要我敷衍了事還不如不唱,免得自己對自己生氣。

我今年十七歲,唱了五年的歌,第一次半途而廢。那陣疲憊的無趣的來源,是因為想起了一句話,一句差點兒被我忘得干干凈凈的很久以前的話。

我還在鎮(zhèn)里上中學(xué)的時候,我們的音樂老師,一個我隱隱約約記得相貌卻忘記了名字的女老師——其實從前的人和事在我的記憶中大多是這樣的下場,更何況是對于學(xué)業(yè)可有可無的音樂老師呢——對我說:“你的聲音,包裝一下不會差的。”

在一朵花苞還只是米粒大小時對它送上甜美的祝福語,也許并不能說明祝福者的有心無意是多么高尚;對花來說,卻比陽光雨露更能讓它汲取到成長的力量,讓它的根須朝遠處荊棘盤踞的土壤延伸。然而花卻忘了這句話,忘了成長的動力。

光線漸漸被稀釋的世界看起來是那么涼薄,像是荒煙蔓草的頹垣廢墟。我一直大睜著的眼睛泛上酸意,閉上倔強的眼瞼,突然松弛下來的眼眶卻變得更加酸痛,我只好假裝感冒時的咳嗽,把鼻子里緩緩流動的淚水擤掉。有時候,人們常常覺得鼻子里流出的涕液很惡心,殊不知,只有哭的人才曉得,那是眼中淚水泛濫無處可溢時的結(jié)果。

想法和真正的現(xiàn)實不統(tǒng)一的時候,人們更愿意當(dāng)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看客有天生的殘忍和冰冷,不是身臨其境,任何人都無法體味,更不用說做出公正的評判了。我活了十七年,犯了很多次這樣的錯誤,卻總是不長記性。其實很多很多人都正在犯著這樣的錯誤。對社會的黑暗、人生的苦難,年輕人們常常不屑,等到真正遭遇,又交織在后悔與慚愧中。

我活了十七年,心里時常胡思亂想,有時候想得太多,就會像冷掉的面條糾結(jié)在一起,疙瘩在心里無法排解,涼冰冰、黏答答,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偶然想起來的一句話,卻讓它瞬間被粉碎、溶解,隨著眼淚風(fēng)干在暮色里。我想,那朵健忘的花在被現(xiàn)實蹂躪過之后,也許已經(jīng)找到了成長的肥料,正努力地試探著前方的土壤是濕是咸。

在試探嗎?我漸漸地有了笑意,仿佛世界一下子充滿了新鮮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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