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年十七歲》:今年十七歲
- “我的青春我的夢”全國中學生校園美文精品集萃叢書:在自己的位置上優秀
- 《作文與考試》雜志社選編
- 1475字
- 2025-06-06 15:33:56
有時候想得太多,就會像冷掉的面條糾結在一起,疙瘩在心里無法排解,涼冰冰、黏答答,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偶然想起來的一句話,卻讓它瞬間被粉碎、溶解,隨著眼淚風干在暮色里。我想,那朵健忘的花在被現實蹂躪過之后,也許已經找到了成長的肥料,正努力地試探著前方的土壤是濕是咸。
潘力萌
我今年十七歲,在小鎮的馬路上唱了五年的歌——不,這可不是賣唱。是在風里,在摩托車的后座上,在小鎮日漸枯萎的空氣里,自由自在地唱了五年的歌。不必逢迎誰的愛好,也不必擔心會有人朝我噓聲,唯一要擔心的是別人的側目。我一直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他所生活的小鎮上有這么一個喜歡在馬路上唱歌的女孩子。唯一的一次,因為耳朵里塞了新買的耳機,在混合了松濤的風聲中聽不清自己的聲音,結果聲音放得太大了,在俯沖下小鎮雙橋之一時看見有個年輕男子向我側過了頭。我很確定他是聽見了我的歌聲才看向我的,因為他的眼神里有一點兒灰色的失望與驚訝。我笑著,轉過了頭,在媽媽的肩窩里找個了舒服的位置靠了下去。雖然我不是很介意別人這么看我,但之后我還是堅決地摘下了耳機,回到之前自然卻舒適的狀態,那副戴起來很不舒服的小東西就被我歸到了“崇山峻嶺”的灰堆中。
暫時把郁結封印起來,田野中為風傾倒的植物們帶著純真茫然的眼神看我從它們面前一掠而過,頭發上不斷積累起繚亂的浮塵,我撫了撫快要含到嘴里的一縷發絲,幾乎是無意識地嘆著氣,過了一會兒,微閉上眼開始哼了起來。歌聲慢慢從無詞到清晰,這就說明我的狀態正在慢慢恢復,慢慢恢復的意思,就是心情越來越好。直至最高亢的那一句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疲憊的無趣,失去了繼續唱的勇氣而草草跳過了它——這是從前所沒發生過的事。我雖不專業,但很敬業,如果要我敷衍了事還不如不唱,免得自己對自己生氣。
我今年十七歲,唱了五年的歌,第一次半途而廢。
那陣疲憊的無趣的來源,是因為想起了一句話,一句差點兒被我忘得干干凈凈的很久以前的話。
我還在鎮里上中學的時候,我們的音樂老師,一個我隱隱約約記得相貌卻忘記了名字的女老師——其實從前的人和事在我的記憶中大多是這樣的下場,更何況是對于學業可有可無的音樂老師呢——對我說:“你的聲音,包裝一下不會差的。”
在一朵花苞還只是米粒大小時對它送上甜美的祝福語,也許并不能說明祝福者的有心無意是多么高尚;對花來說,卻比陽光雨露更能讓它汲取到成長的力量,讓它的根須朝遠處荊棘盤踞的土壤延伸。然而花卻忘了這句話,忘了成長的動力。
光線漸漸被稀釋的世界看起來是那么涼薄,像是荒煙蔓草的頹垣廢墟。我一直大睜著的眼睛泛上酸意,閉上倔強的眼瞼,突然松弛下來的眼眶卻變得更加酸痛,我只好假裝感冒時的咳嗽,把鼻子里緩緩流動的淚水擤掉。有時候,人們常常覺得鼻子里流出的涕液很惡心,殊不知,只有哭的人才曉得,那是眼中淚水泛濫無處可溢時的結果。
想法和真正的現實不統一的時候,人們更愿意當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看客有天生的殘忍和冰冷,不是身臨其境,任何人都無法體味,更不用說做出公正的評判了。我活了十七年,犯了很多次這樣的錯誤,卻總是不長記性。其實很多很多人都正在犯著這樣的錯誤,對社會的黑暗、人生的苦難,年輕人們常常不屑,等到真正遭遇,又交織在后悔與慚愧中。
我活了十七年,心里時常胡思亂想,有時候想得太多,就會像冷掉的面條糾結在一起,疙瘩在心里無法排解,涼冰冰、黏答答,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偶然想起來的一句話,卻讓它瞬間被粉碎、溶解,隨著眼淚風干在暮色里。我想,那朵健忘的花在被現實蹂躪過之后,也許已經找到了成長的肥料,正努力地試探著前方的土壤是濕是咸。
在試探嗎?我漸漸地有了笑意,仿佛世界一下子充滿了新鮮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