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或柒

寒假的最后一天，某女人摸進我的房間，笑得格外明媚而燦爛，“唉，我記得你這次期末考名次下降很多是吧？”

我把手中的小說一丟，甩給她兩個白眼，“你已經以此為由扣了我所有的壓歲錢，逼著我陪你到處拜年還刷了一寒假的碗，你還想怎樣？”

“咳咳，是這樣的，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決定聽從你班主任的意思，送你去寄宿。”說罷她便甩頭走人。

我傻眼了，什么情況！

“我記得你們家離學校騎車只要十五分鐘？”“是的，如果不想遲到的話時間還可以縮短一半。”“我記得某人似乎從來沒有寄宿過？”“是的，我從幼兒園開始，學校離我們家就沒有超過五百米。”“我記得學校一向是以伙食差、宿舍擠聞名的？”“是的，據說床小地臟飯硬菜不熟什么的……”“所以，”和我廢話半天的某淺扔掉喝完的奶茶，“你是真的要寄宿了？”我哀傷地點頭。

她眼一瞇唇一勾，一陣極其慘烈的笑聲頓時狠狠蹂躪了我脆弱的耳膜。以我們為圓心半徑十米之內的生物立刻遁走，而我在笑聲裊裊中勉強牽動嘴角，“呵呵，呵呵。”心想著，果然對這廝而言良心是奢侈品啊。

我看著平時愛錢愛到給我零花錢都臉一抽一抽的某女人爽快地把三十張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遞到了老班的手里，內心仿佛被一柄匕首劃來劃去，肉疼的我看老班的目光越來越哀怨。

而老班淡定無視之，和某女人瞎扯：“其實她還是很聰明的，就是不學……”某女人邊聽邊點頭。

我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神情恭敬，但是內心早就白眼一翻歡快地吐槽開來。

“我數學考倒數你還敢說我聰明啊？我語文明明是第一你還嘆息啊？你是憑著那張60分的數學試卷還是那張24分的化學試卷說我聰明的啊？你難道忘了你被我氣得幾欲吐血而我淡定如初的情景了嗎？你是有多愛我啊，才會和我媽勾結把我送來寄宿啊？為什么你還愿意看見我啊喂！”

當我把以上的話說給某淺聽時，她笑得冷酷而陽光、天真而邪氣，“正常人只會得出，他、想、整、你，這個結論吧？”

我捋捋并不存在的劉海兒，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澄澈的眼眸里是淡淡的憂傷浮動，“他的傲嬌，你永遠不懂。”

“把自戀模式調回去！”

因為是第二學期寄宿的原因，床位一開始沒有安排好，所以開學后的一段時間，我還是住在家里。這時候，個人的素質就體現出來了。

某女人只會望著我一臉憂郁，“唉，我怎么還能看見你呢？”我說：“其實學習不是目的，你早就想把我逐出家門了是吧？”

奶奶則看見我就開始自言自語：“怎么就送去寄宿了呢？也不知道飯菜合不合胃口？住得舒不舒服？能不能和同學處到一塊兒？不行，她老丟三落四的，我還得去買幾雙襪子……”

我說：“奶奶，你太抬舉我們宿舍的容積了。”

老妹口齒不清地說道：“姐姐你趕緊走啊，媽媽說你走了你的房間就歸我了。”

我說：“她騙你呢，我還會回來的！”

老爸淡定面對，一如往常，只是偶爾會聽見他和某女人的談話。我揚起嘴角，“哎呀，擔心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會嘲笑你們。”

這里老班也有戲份兒，他為了我寄宿的事跑上跑下忙里忙外，終于在四天后成功地把我塞進了一間宿舍。

當他眨巴著他不大的眼睛用一種很驕傲的口吻說“你今晚就可以入住了”時，我看著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又憂傷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嗎？

入住第一晚，我捧著手機和某淺天南海北一頓瞎扯，成功把她弄困了以后我又看了一會兒小說。然后在12點左右上了個廁所。

當我借著手機微弱的光走向床鋪時，我上鋪忽然探出一個頭：“你是不是睡不著啊？沒事的，習慣就好了。”

我抬手按著胸口，嗯，心跳沒被嚇停了。

第二天我幽幽睜眼，神清氣爽，窩在被窩里暗暗嘆息，果然換張床就睡不著了之類的公主病和我是沒關系的。

中午放學時某淺湊過來，“情人節快到了，怎么過？”我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略過！”

“唉，不如我們湊一對好了！就這樣，我們中午去逛街吧，行不行啊？走了走了……”

我表示無奈，你問了幾個問題原來就沒指望我回答是吧？原來不是疑問句不是反問句是設問句是吧？

我忽略心底弱弱的聲音“住第一天就跑出去不好吧”，十分歡脫地跑出去了。然后還去超市逛了一遭，我買了“德芙”，她買了“阿爾卑斯”，商量好情人節那天互送……后來我們也的確這么做了，沐浴在周圍一幫同學鄙視驚異的目光中，感覺真是爽、極、了！

某淺曾經轉了一條說說：“看著我犯傻的人可以成為我的朋友，陪我犯傻的人是我的閨密，比我還愛犯傻那簡直就是生死之交了！”她望著我深情款款，“你就是我的生死之交。”我當時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其實這句話，真的很對。在被允許放肆張揚傻氣的年紀，有一個人會守在你身旁，不顧別人的目光和你一起放聲大笑痛快罵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后來，因為奶奶的威逼，我中途又轉回了走讀生。當我和新同桌八卦起我這兩個月晚飯出去吃、中午時常翹課、偶爾還在某淺家夜不歸宿的豐功偉績時，她埋在化學試卷里的頭抬起，扶了扶眼鏡無奈地對我說：“不要太放肆啊你！”

后來，某淺在高二時和我遭遇了同樣的事，但是我很有人性地沒有刺激她，這當然和我閃閃發光的人品是有關系的。

她被送去寄宿的直接原因是她期末考比我少了30分，而根本原因起源于暑假我去她家蹭飯時對她媽大放厥詞：“其實我不是因為寄宿成績才上去的，是因為我不想再被送去寄宿了……”她媽認為我言之有理，于是……正巧高二這一年她碰到了一個極度嚴格的班主任，以及出現了一種叫走讀證的玩意兒。當她悲憤欲絕地吃著食堂里的那些東西時，當她被班主任管得死去活來戰戰兢兢時，我想，她可能，大概，也許，是想掐死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