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香玲

“人生只是個比例問題”，這是朱自清先生說的。當我還自以為幸福地沉浸在自己構造的所謂單純世界中時，地球已歷經無數次季節更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上蒼賜予我一次許愿的機會，我會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請讓人生只如初見。”

或許這個愿望一直埋藏心間，又或許，只是來自一個偶然。一次外出，在步行街遇見一個燙著大波浪、渾身香氣濃郁的女生，她的驀然回眸卻讓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濃黑如國寶眼睛的眼線，整齊如掃帚般稠密的假睫毛，寬松的骷髏頭牛仔褲——大有為國家節約布料以至衣不蔽體的偉大意愿。天意弄人，眼前這個震撼人心的女生，正是我曾經一度贊揚的老同學。她朝我抿嘴一笑，唇彩在太陽的照射下令人眩暈。除了陌生，就只剩下不寒而栗。曾經的她，那個人見人愛的乖乖女，雖無百合高雅，卻也比水仙清新。于是，我開始責怪，責怪時間將過去的美好抹殺，使她在我心中努力維持的完美形象霎時崩潰，狼藉滿地。如果能有選擇，我寧愿不再相見，寧愿讓人生只如初見。

正如朱自清先生在《論自己》中道：“自己關閉在自己的丁點大的世界，往往越愛好越壞。”在這個物欲橫流、是非黑白一個不小心就顛倒的社會，那種一如當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玉荷，也只能在周公縹緲香甜的夢鄉中出現了。

記得許嵩的一首《素顏》曾以三月春風吹醒漫漫枯草之勢席卷校園，那一句“當年素面朝天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打動了多少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的心。若這話作為語文分析題躍于卷上，又有多少祖國的花骨朵能發現，這話的重點是在“當年”一詞呢？如今，又讓我們何處尋覓打動人心的素顏？何處盼望神圣的“人生只如初見”？

這是一個光彩奪目的世界。或許過去人們所認知的“單純”，如今已成為“愚蠢”；或許過去人們所推崇的“老實”，如今已成為“呆板”；或許那高尚的“素顏”一詞，也追隨轉世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信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信條的虛假面具招搖過市，顯露更多的，是諂媚、奉承與嫉恨。我該用多少瓦數的燈泡，才能照亮這黑暗的漫漫長夜，撿拾起那僅存于初見時的“真情”與“單純”？曾無意中看到，過去社會男子的三大愿望：農婦，山泉，有點兒田。或許現在聽上去夠傻，卻傻得可愛真實。然而若你現在去問一個男生，他可能會脫口而出：“當然，得有錢！”多么真實的一句話啊，但卻真的可怕、可憐、可悲。

一直欣賞這樣一句話——“總之別忘了自己是誰，別盡揀高枝爬，一失足會摔下來的。為了抬舉自己裝別人，裝不像別人，又不能成為自己，也怪可憐的。”其實擴大自己，得一圈兒一圈兒的，得充實，得踏實，別像肥皂泡一大就裂。或許，在這個社會，上點兒妝會比素顏更耐混，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失真。不是“人之初，性本善”嗎？保持最原始的狀態，不隨波逐流，不“新”生貪念，也算得是初見之人了。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卻并不容易。如果可以，請讓今天與我同眠，讓未來重現“人生初見”，或許只有這樣，才會真正笑得天真，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