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燕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枯葉落了十余次，秋風揚了十余陣，我的母親老了十余歲。

有些晚了。秋天的晚風涼涼的，從袖口、衣領里“呼”地闖進去。我拿著從街邊小攤上買來的糯米團走在人不多的小路上。與我料想的一般，母親站在樓下，拿著件外套，左顧右盼，一刻也停不下來。我心里不禁笑了起來。看我走來，她小跑著過來，一下，我的全身被這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著實有些滑稽。

母親帶著些許責備的口氣沖我叫道：“叫你穿著去穿著去偏不肯，這下冷了吧。到時候老了，骨頭這兒疼那兒疼來怪我，我可不管你了。”

“知道啦，知道啦。”

母親的臉沉下來，靜靜地跟著我上了樓。剛進家門，書包還沒放下，就聽見她的大嗓門又在喊：“趕快過來喝口熱水。”平平淡淡，是沒有一絲波瀾的語氣。熱氣還在杯口慢騰騰地盤旋。我心中不禁啞笑：“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接下來是端起，一口氣順著食道滑下去。臉上還殘留著外面的寒風，心里卻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她這一輩子要強，沒人能奢望她有一天服軟。

天黑得快，夜里的氣溫急劇下降。關了窗，依然有些冷。這時，我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走到門邊上，貓著腰看了看。母親的腰又開始疼了。從早上起就不知拿熱毛巾來回敷了多少次。這倔脾氣，什么都不說。“一大把年紀了，脾氣還是這么倔，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啦。”我到底是和她一樣，嘴上這么說，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翻箱倒柜找著藥酒。“哎，誰讓當年我青春期的時候太乖了，到了更年期怎么著也讓我任性一回吧。”她笑著，臉上的魚尾紋擰成了一團。到底是老了，前幾年的白絲還沒冒出來。“別任性過了頭，把自己累著了。”母親眨巴著眼，說道：“你和你姐我都給拉扯到這么大了，我都沒累著。現在，我也只等著你們姐倆這兩只潛力股給我收益和分紅了。不然我投資了這么些年可就白費嘍。”

這就是我的母親。她脾氣不好，她缺乏安全感，她一身毛病，她很要強，但是她什么都沒有。她說有家人在的地方才算是家，她說這一生有了我們即使忙忙碌碌她也瀟灑痛快。只因為她是我的母親，為我付出太多的母親。

親愛的母親呵，這些，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