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功易

我坐在松軟的草地上。陽光很強，直射我的眼睛。有風吹拂我的面龐，輕柔，和緩。周圍幾個孩子扯著風箏亂跑。看著他們快樂的樣子，看著他們那不愿飛翔的風箏，我笑了，如同這春日的暖陽。

抬頭看著我的風箏，在很高的天上。我很吃力地扯著線，用力調(diào)整它的方向。我希望它能飛得很平穩(wěn)，飛得很高，但我始終扯著線，整個下午它都在我的視野里，沒有飛向更高的天空。不愉快的我，不愿做空中的風箏。

我站在客廳的中央，父親在我左邊的沙發(fā)上抽煙，母親站在我身后。這里剛剛結(jié)束一場爭執(zhí)。我很激動，說了許多無情的話。父親仍是滿臉怒容，疲憊地抽著煙，母親仍是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我的不是。我站在冰涼的地磚上，回想起剛才的一切。一只漂亮的磨砂水杯被父親失手打碎了，然后一地的玻璃碴兒。然后一場無來由卻注定要發(fā)生的爭執(zhí)。我說了些什么？我好像說他們無能，好像說我恨他們。現(xiàn)在只有滿地的玻璃碴兒和母親喋喋的罵聲。一聲凄厲打破了整個夜晚的靜謐。一只杯子碎了。

我從花之琳咖啡館的二樓走下來，看見了她。是她，還有一個帥氣的男孩。酒精燈溫著花茶。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兩條腿依然保持著步伐，下樓，離開，走遠，然而心神卻還站在那拐角的扶梯上沒有離開。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也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么。沖動讓我果斷，而時間又讓我很快感到遺憾。不經(jīng)意的一瞥，一壺花茶，一個帥氣的男孩，讓我忘記了一個很可愛很善良的女孩。酒精燈滅了，茶涼了。我走進藝術招生辦公室，人很多，很亂，而我卻出奇的平靜。很親密的一個朋友，在我考試很不順利的時候告訴我沒有希望了。他說，報考的人很多，就憑你？我陌生地看著他，很好的朋友。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說，是輕視我還是讓我冷靜地看清現(xiàn)實。

手中的線重重一扯，斷了。紙鳶搖晃了兩下終于自由了。它輕盈地向高空飛去，視野中的黑點越來越小，模糊不見了。

風偷走了我的紙鳶，風帶走了束縛與不快。我得丟了手中的線，跟風箏一起飛，和孩子們一起笑。

是啊，為什么不可以放開手中那根細細的繩子呢？為什么不可以撿起破碎的水杯？何必為一壺花茶放棄一個可愛的女孩呢？為什么不可以釋然地面對朋友的戲謔？

松開手，讓風偷走我的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