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堂與陳靖對視一眼，口中不由道：“說了半天，原來師傅是怕了……”

邱道長氣急，“什么怕不怕？老道行走多年，從不知這世上還有一個‘怕’字！”

“……哦。”

何玉堂敷衍地點了點頭，“總而言之，就是師傅可以除去高陽小魔，卻不能除去陰陽神君。”

老道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言而總之，此事非爾等可以操心！你們現下要做的，是好生修行。”

說著，他將目光望向陳靖。

“陳公子修煉那飛劍神通，可有疑難？”

陳靖愣了一愣，趕忙回道：“在下正以精氣神三寶孕養真文劍種，其形搖晃，不知這修煉對是不對？”

邱道長點點頭，不免感慨一聲：“短短幾日便能凝成虛影，陳公子真乃天賦異稟。”

陳靖赧然一笑，見老道說起修行話題，便將有關元精疑惑問出了口。

邱道長稍有訝異，不過想到這少年元神浩蕩，奇遇不凡，煉出元精也不算什么。

老道稍稍坐直身軀。

“元精者，金液還丹之精，先天未形之精……”

“吾道門，這筑基最后一步，便是開辟泥丸、凝練元精，為金丹大道打好基礎，是謂筑基。”

“元精有妙用，燃精可化精，化氣，化神，元精自三寶來，又可化三寶去。”

“燃精化精，先天化后天，可補精元虧空，消疲解乏。”

“燃精化氣，此氣非彼炁，而是吾等常說的生氣，如人有人氣，魔有魔氣，鬼有鬼氣……有氣而生，生而有氣。”

“常人生病，乃外邪入侵，此時氣虛，氣虛而三尸鬼囂張，若煉出元精，化氣補氣，自無病。”

“常人膽怯，或曰膽氣不足，若化氣補氣，氣壯而膽足。”

“燃精化神，借用法名法令，或施展神通秘術時，效果更佳。”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唯有開辟泥丸，凝練元精，才可稱筑基圓滿，踏入道途。”

陳靖大概懂了元精妙用，再次相問：“道長，在下還有一問，這元精凝練到何種程度，才能算作圓滿？”

老道微微一笑，心中暗想，這少年倒不知足，元精凝練哪有圓滿一說？大多修道者能凝練出一點燭光，便著急開始煉精化炁……口中卻說：“什么時候元精之燭，照得泥丸宮虛室生白，什么時候才算圓滿。”

陳何二人俱是聽得心神搖曳。

紫袍老道好生享受了一番兩名年輕人的敬仰眼神，緩緩起身，說道：“好了，這私神之事便到此為止，汝等二人，萬不可擅自行動。”

言罷，將那塊摔在地上的牌位也收了，威嚴而出。

陳靖忙了一夜，精神俱疲，本想點燃元精提振一番，一想到元精寶貴，便硬抗著與何公子一道趕回房屋，二人先后倒在床榻上，抵足而眠。

入夜。

何家將陳靖與一車雞送至廢園。何公子本想隨行感謝，然而胡老三特意交代不想讓他人找到狐窟，此事便只能作罷。

陳靖推著小車進入廢園。及至山腳，胡老三嘎嘎笑著跳出身，迫不及待使了御物之術，連人帶車送至狐窟。

又是一陣雞飛狐跳，陳靖在一旁看著，忽然發現原本的六只狐只剩下五只。

“小九在外閑逛，恰被一名道門高人捉住，做了那人奴仆。昨日俺遠遠瞧見一眼，他身披道袍，化作一名小道童，肩上扛著一只包裹，一瘸一拐跟在那高人身后。”

說起這樁禍事，胡老三語氣倒是頗為淡定，顯然這等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另一狐呵呵笑道：“誰叫小九沒事就愛去逛青樓，以為那地方人氣旺，不會被人發現端倪。我說不要去，他還非要去！如今還算好，沒被人煉成丹藥，短短一日，竟還學會了化形，許是那高人心情好，教他修行，真叫因禍得福。”

“沒出息！”胡老三罵道，“俺們靈狐，要論修行，自要去泰山娘娘處，做人奴仆算什么好狐？這等作為，該叫狐奸！”

“嘿，胡老三你說什么大話？”

眾狐笑罵道：“若是被人捉住，我們之中第一個叛變的就是你！是哪只狐還沒到魔窟，就嚇得不敢上前啦？若我是那哭哭啼啼的鶴精，回來后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

胡老三狐臉一紅，強辯道：“俺是陌生的，身上狐氣又太甚，若是到了魔窟，遲早會被妖魔發現……俺是不想連累鶴兄，這才沒進去！”

原來胡老三前幾日與鶴精一道施粥完畢，陰陽神君又交代鶴精選出幾名最為虔誠的信徒，每夜子時，帶著他們前往某地舉行拜神儀式。

胡老三再次強調：“那地方乃是一處天魔幻境，妖魔眾多，俺不進去，是為了鶴兄性命著想！”

陳靖聽罷，趕忙將今早邱道長的發現說了一通。

“胡兄，那陰陽神君安排妖魔假扮成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胡老三搖頭道：“俺也不知。那些邪魔私神都怪異的很，總歸沒想著好事。”

眼看眾狐將整整一車雞吃下肚去，陳靖便站起身，再三向胡老三表示感謝。

“兄弟，區區小事，不打緊不打緊！”

胡老三瞇眼笑，“那小魔道行不高，俺只使了幻術，便將她神魂搞得顛三倒四。嘿嘿，她神魂駁雜，只須外力輕輕一推，便自行潰散，那潰散的神魂正好被俺吃了個一干二凈，俺也得了很大好處。”

陳靖不由問道：“那妖魔究竟是何來路？我稍稍一聞，只覺那股黑煙甚是腥臭。”

黃狐笑答：“那小魔乃是淫魔，最好兄弟這等細皮嫩肉的俏郎君。那黑煙則是被她吸干精元而死的眾多神魂，因淫而死，自是腥臭。”

陳靖恍然，心中猜測，這名號甚大的高陽娘娘，許是盯上了年輕英俊的何公子，而非年老的何員外。

而他自己，自然是個意外。

陳靖稍稍想明，便道：“還是要多謝胡兄相助！對于胡兄而言，這許是小事，對我，對何家而言，卻是救命之恩。何公子說了，往后你想吃多少雞，他就送來多少，保管你吃個夠！”

胡老三更是開心，狐尾一個勁地搖。

陳靖向山外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腳步，回頭道：“胡兄，那一位被抓去做了奴仆，叫做小九的，你可知抓他的是哪一位高人？何公子拜了華陽派邱道長為師，若是邱道長出面，或許能將小九救回來。”

胡老三與其余黃狐互相對視。

其中一狐道：“我只知那人常去青樓。”

胡老三也道：“俺記得她相貌，卻不知其姓名來歷。”

說著，只見他使了一個法術，空中頓時升起一道煙幕，幕中顯現出一個頭戴玉簪的葛袍婦人，眉心點紅，白膚如玉，不茍言笑。

少年仔細觀望許久，終于將幕中婦人相貌記下，朝眾狐揮揮手，往山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