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藝術總監辦公室。

張翰言身形如山般陷在椅子中，扶手兩側的縫隙幾乎被他的體格填滿。

對這桌子后面這張苦瓜臉，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

“網上都吵翻天了！你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啊？！

“等人家發了微博，上了熱搜，影院經理電話都打過來問我《鬼影實錄》到底發沒發行……”

侯躍面色一變，本來的苦瓜臉皺成了菊花臉。

心下隱有不忿：你不也沒發覺？你不也沒想到？

《鬼影實錄》這部……用爛片都無法形容的玩意兒早就被他們忘到后腦勺了。

甚至成片預審的時候壓根都沒看完，就被張翰言不耐煩的關掉了。

張翰言看著自己的嫡系心腹，心中一陣無力。

太荒唐了。

太tm可笑了！

自家出品的電影，竟然他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網上為了那個什么靈異監控視頻吵了好幾天。

卻竟然從沒想過跟陳歌那家伙搞出來的《鬼影實錄》有關系！

誰能想到呢？

一個預算不到兩萬的小微電影。

拍出來成片還是那個質量，胡鬧一般的東西。

用電影形容都是侮辱電影倆字。

幾天前發下了公映通知后就被他拋到腦后了。

就算給他十倍想象力都不可能想到這種電影竟然還能有后續，甚至火到出圈。

還是如此詭異的方式出的圈。

陳歌。

還有他那暑假進入公司當實習生的外甥……

張翰言腦子里浮現出這兩個人。

“手段了得啊！”

這事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應該是陳歌吧？

陳歌那外甥連大學都沒畢業呢……看起來也是乳臭未干。

這件事或許跟運氣有關系。

但能成事，并且鬧得這么大就絕不可能只是運氣。

“我馬上會跟陳歌打電話，讓他趕緊回公司！”

張翰言吩咐道：“立刻對接中影數字，盡快趕制拷貝，分發給各大院線。

“讓市場運營組立刻全力配合陳歌制定宣發方案，投入資源！”

侯躍神色一變。

張翰言沒好氣道：“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之前瞧你那得意忘形的樣子！

“我把他的《色即是空》系列搶走，給了你。

“只是沒想到這家伙卻能另辟蹊徑，東山再起。

“現在看來《色即是空》的成功還真未必是他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既然人家有這個本事起來了，那誰也沒有話說。”

侯躍咽了口唾沫，如同苦酒入喉，味道卻是滿滿的酸味兒。

陳歌這家伙算是他的死對頭，曾經甚至差點把他送到局子里。

只是前任藝術總監對陳歌還算賞識。

他也一直拿其沒什么辦法，找不到報復的機會。

去年前任總監肝硬化住了院，新任總監上來。

這才改朝換代。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扶持自己的人，也要找個別前朝舊人立威。

根基最淺薄，背景最弱的陳歌自然就成了最合適的靶子。

尤其陳歌還有個《色即是空》系列，潛力不小，將來有望成為夜火的有一個精品ip。

既能找個靶子立威，又能從其手中搶來資源給自己人。

何樂而不為？

沒想到，看似已經心灰意冷，要被逼離開夜火的陳歌竟然如此陰險的甩出了一式回馬槍！

侯躍卻深知，陳歌這記回馬槍影響可沒有這么簡單。

為什么陳歌被張翰言挑中成為立威搶奪資源的靶子？

除了侯躍的慫恿、陳歌本身又背景不硬，根基不深外。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沒有不可替代性！

陳歌不是那種眼光犀利，或者有足夠才華的制片人。

在所有人眼里，其能做出《色即是空》這個項目純粹是運氣使然，瞎貓碰上死耗子。

把陳歌踢走，夜火照樣能把這個系列做下去。

但如果這個前提是錯的呢？

就光《鬼影實錄》這一手另辟蹊徑的營銷炒作手段，就足夠讓人震驚了。

公司為此開個培訓班、研討會都毫不為過。

堪稱營銷鬼才了！

陳歌哪怕沒有一點電影才華，也能讓公司另眼相待了。

片子爛不爛不重要，能有本事掙錢就是王道！

能讓爛片掙錢更是本事。

“不可能啊……”

離開辦公室的侯躍皺起眉：“那姓陳的哪有這個本事？”

所謂最了解你的多半是敵人。

他對陳歌當然是了解的。

姓陳的要是有這個本事，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才華就像咳嗽，是遮不住的。

陳歌制作的電影可不止一兩部。

之前可沒在營銷上展露過如此手段。

……

“你小子……”

陳歌仍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夢中。

他才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這段時間，他一直忙于找下家。

只是他在業內資歷較淺，只有一個《色即是空》算是有點名氣。

但他也不是《色即是空》的導演。

制片人這一行可不好跳槽。

因為積累的經驗、班底和人脈是不好轉移的。

尤其夜火還是深耕Ⅲ級電影的公司。

除非另外‘三大金剛’肯接收他，不然去了其他影視公司，他積累的很多經驗、人脈都是很難用到的。

《鬼影實錄》這個項目雖然他是制片人，但其實從頭到尾他都沒參與過。

甚至剪輯和成片他都沒看過。

因為他確實沒把這個項目當回事，純粹就是想著離開夜火前，給外甥買個玩具的心態。

可能最開始聽周原天花亂墜地講這個項目的時候是生出了一絲期待。

但這一絲期待緊接著就被這小子搗鼓手持DV的時候對攝影的外行撲滅了。

攝影是電影的基礎。

在這方面近乎外行，還看不到什么天賦的人當導演，這不開玩笑呢嗎？

而今天看了一下成片的陳歌也仍舊認為這部《鬼影實錄》確實不怎么樣。

鏡頭就不說了，壓根沒有任何鏡頭語言可言。

運鏡動線、空間調度也粗糙幼稚的可笑。

甚至連敘事節奏也不行。

他雖然在被發配到第二事業部之前沒制作過驚悚恐怖題材。

但夜火制作的恐怖電影不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

可邪門就邪門在經過這么一通神奇的炒作，這部電影眼看還真就起來了。

因此陳歌仍舊對外甥的電影事業并不看好。

但也確定了一點：

這小子真不愧是學新聞的，營銷鬼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