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依據孤獨之塔固守嗎?
不依靠地形險峻,憑這些蝦兵蟹將怎么對抗放血魔和混沌勇士?
必須出兵,但得找到合適的方式,既得拖延大魔及魔軍,又得確保己方有足夠的力量拖延足夠的時間!
維茨不想主動招惹惡魔大軍,他更希望守在這里踏踏實實的完成任務,敵強我弱,冒險挑釁就是尋死,他得為跟隨者們負責。
但他必須去招惹惡魔了。
如果他像個軍官,一切從保存有生力量和取勝的角度出發,有如此漫長的空間和時間可供他利用,逐步消磨入侵者的力量。
但這實則是不利于大局的,永恒女王如果死亡,之前的一切行動都將毫無意義。
即便殲滅了這批魔軍,又有什么用呢?慈悲女神的力量消散了,發生了不可逆的變化,世界將加速墜向毀滅。
維茨迅速下定了決心,他可以暴露己方力量,引誘大敵來攻,看看能不能分去一部分入侵力量,使得永恒宮廷守軍、埃瑟洛隆艦隊能堅持的更久。
這樣折中下來,就把防守變成了進攻。
需要一股誘敵深入的軍隊,而且要讓大魔感興趣,要有足夠的分量。
行動起來必須快捷迅速,否則來不及撤離到要塞就將被魔軍殲滅。
那么該怎么辦已經一目明了——想來維茨洛珀茲忒利的名聲足夠讓他的頂上人頭值得大魔摘取。
他需要調集將軍增援的冷蜥騎兵大隊。
維茨先是快速折返大本營,差遣侍從找到‘破妄者’弗朗索瓦,將之請入議會廳。
他直直看著與老朽身體截然相反的清澈童真的眼睛。
這受選者的眼里沒有私欲,沒有軟弱的動搖,有的只是熊熊燃燒的圣潔戰意,一個不可動搖的誓言將屬于凡人的卑劣牢牢約束在了心底。
“我能夠相信你嗎?熱血種,‘破妄者’弗朗索瓦,讓你的神來擔保!”
“我起誓,我的統帥,我的領袖,您盡可信任我、驅使我,就如亞珊信任祂的牧者與子民。”弗朗索瓦的聲音比通紅的熔鐵還要滾燙。
維茨從那果敢的眸子里看不到謊言,這實在是一個挑不出毛病的人。
蜥人的影子在營內的火光下融入漸黑的夜色,向來不變的面容終于卸下了指揮官高度緊繃的面具,以對久未謀面的老朋友的口氣說道:
“我將要走了,弗朗索瓦,這里就交給你了。
我會給你憑證,請務必要守住埃列爾赫,決定世界命運的大事就落到你我身上了。”他略有點打趣,這幾乎是從未有冷血種見過的。
“我該怎么做?我的統帥,僅僅是守住要塞?”
“是了,弗朗索瓦,但這擔子可沒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你必須保證在敵人的猛攻下堅持的足夠久,無論付出怎樣的犧牲,不管用什么樣的手段,我們的宿命就在這里了,沒有一絲退縮的余地。”維茨抬頭看向營地外的深沉黑暗,以及黑暗中的一簇簇篝火。
必須要有冠軍去挑逗大魔和諸多惡魔軍團的神經。
有不計其數的危險在等著他,即便有百折不撓的恢復力,他也很難保證自己還能安然返回,他的任務只在將惡魔引到距離要塞足夠近的距離,惡魔自然會發現新的、值得挑戰的目標,進而放緩進攻永恒宮殿的打算。
維茨的視線掃過外面的人群,最終落到了他那面在多番戰事里染滿了敵人鮮血的旌旗。
他還記得剛授勛時這面旗幟如金色的太陽,耀眼而威嚴,現在上面的血污隱去了光輝,留下的是內斂的殺氣和歷戰勝利的榮耀,這是他一番征戰的證明,也是軍團的靈魂所在。
維茨懷念地收回目光,再度看向身前謙卑待命的人類冠軍,仿佛交待后事般語重心長的說:
“向我保證,我的軍旗應當在敵人攻克要塞之后才落下,它應該在最后一個士兵被惡魔撕碎后才遭毒手,那便是我們戰斗的尾聲?!?
“我向您擔保,以圣維克托林的名義!我將與城共存亡,唯有踏過我的尸骨不潔之物才能得見您的旗幟,唯有最后一個戰士倒下邪寇才能將之斬下!”震耳發聵的話愈發擲地有聲,弗朗索瓦半跪在地上,嚴肅認真的回看他的統帥和戰友,眼中仿佛有熾白的火焰在躍動。
透過那不熄、執著的心靈之火,維茨看見了一顆純粹、光輝的靈魂,他當然是可靠的。
“這就夠了,弗朗索瓦,我相信你們?!薄拖衲銈兿嘈盼?。
嘆息暗藏在了心中,這毀滅與死亡絕非維茨一意孤行所致,紛亂的命運貌似有無限可能,但為了大局,實則沒有更多可選。
所有士兵都是可犧牲的,這是戰士的宿命,亦是戰士存在的意義。
維茨輕輕拍了拍弗朗索瓦的肩,將印章和寫有命令的金板交給人類。
他拿起特薩爾之盾,戴好拉茲寇托之劍,出了門,扶穩審判之冠,確保就緒了,從靈蜥馴獸師那借了只溫順的、神殿產的冷蜥,從武器庫拿了柄長矛。
他很快就召集了一個大隊的冷蜥騎兵,在兵民的目送下闖入西邊的黑暗。
士兵們將要盡義務,作為統帥,他當然也要把職責盡全。
料峭的寒風使松林發出嗖嗖不斷的刺耳呼鳴,漸冷的反常天氣讓冷蜥不安的想要逃離,但這些受訓的野獸對命令的服從戰勝了本能。
維茨這才發現有一頭配合的冷蜥是頗為方便的事情,它們是可靠的戰友。
迅捷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下,一路沿著卡萊諾恩的斥候隊留下的痕跡向西。
拋下寥落的山脈,穿過松林里一座座無人問津的村莊廢墟,伊維科瓦的呼救再度順著寒風的絕響抵達維茨的耳畔,遠遠地,已經能看到云間翻騰的電弧。
越是靠近風暴,氣流的速度越是讓人心悸。
咆哮的冷風壓過了一切雜音,天昏地暗的氣旋覆壓了不知多少里。
雷鳴是泰波克所遣使者的呼喊,漫天冰雹是羽蛇意志的體現,天空忽而炸出一片銀蛇落下到某處,蛛網般密集的雷霆恰似夜幕的裂痕。
何須揣測?風與雷之主就位于暴風驟雪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