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處偏院，卻不料張永成也端著一壺茶跟來了。

葉問瞧見妻子，接過茶壺細聲細語地說道：

“那么多客人，你怎么不在前院呆著?！?

“你這個男主人都走了，我這個做妻子的怎么不能走？這么多年看戲也看厭了，看看你打架也好?！?

張永成慢聲慢語，卻給葉問碰了個軟釘子。

“哪有你說的那么粗俗，我們只不過是切磋武功，互相驗證罷了?！比~問握了握妻子的手笑了笑。

張永成卻不聽葉問的解釋，自顧自地放下茶壺給三人各倒了一杯茶。

“既然葉太太不放心，那今天就算了吧?！笨磸堄莱刹粯芬庖姷阶约旱恼煞虮淮?，江峰也自然知趣。

葉問一聽笑了，不過他不想放棄這難得的搭手機會。

“今天這日子搞得灰頭土臉確實不妥?！比~問拍了拍妻子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等到張永成面色稍霽又說道：

“要不這樣，我們今天不武斗，文斗！”

如果說擂臺上拳拳到肉、分個高下的是武斗，那文斗就講究得多。

比武雙方不以招式筋骨逞能，比的是巧勁和想法。

瞧見自己丈夫難得聽自己一回，又作出了讓步，這讓張永成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那就來搭搭手？”見妻子不再反對，葉問朝江峰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成啊，讓我試試詠春聽橋是不是真這么玄乎?！?

既然葉問再三相邀，江峰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

兩人分坐石桌兩側，只以雙手逞能，誰離開凳子便算輸。

不過不比劃拉巴子的兇狠，兩人沒有膝蓋相抵反而留出了一段距離。

這樣拳術失了兇猛，也增添了幾分難度。

兩人雙手相交，剛一搭手，江峰就發覺葉問確實難纏。

形意拳講究“剛猛迅捷、直行直進”，即使是文斗江峰也喜歡直打硬上。

可葉問擅長的詠春強調“無念而應”，江峰的拳掌每每還未觸及葉問雙手，就被其以“來留去送”牽引發力，打得好不痛快。

“你們這是在繡花嗎？”在一旁觀戰的張永成瞧見兩人推來推去，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好生無趣。

江峰和葉問聽了這句話都忍俊不禁，兩人一笑，這手就停了。

“算了，去前院喝酒吧?！?

“喝酒還是喝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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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

宜出行、搬家、動土、開業。

忌結婚、安床、破土、齋醮。

一大早張濤就帶著老許和許蘭趕到了張家祠堂，耆老張輝陽和他兒子張宏盛已經在這里主持場面。

瞧見江峰，張輝陽一臉興奮地迎了上來：

“江師傅，舞獅隊和流水席都安排好了，只等吉時一到就開門放炮！”

這武館能按時開業多虧了張輝陽父子，江峰鄭重地抱了抱拳：

“辛苦張公！”

......

等了小半個時辰，確定一切無誤后，隨著張輝陽一聲：“吉時已到”，武館的大門為之洞開，而后震耳的鞭炮聲就在武館內外噼里啪啦地炸響起來。

“恭喜江師傅！”

“江師傅恭喜啊！”

……

前來道賀的既有通濟街的街坊、洛水的鄉鄰，也有武行來混個臉熟的。

不過大喜的日子，江峰來者不拒。即使是之前不對付的，江峰也笑臉相迎。

“恭喜恭喜！”葉問來了，還是那身黑色長衫，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

“人來了就行了，還送什么禮?！?

“賀禮賀禮，沒有禮怎么賀？”

葉問進去后，金樓的三姐也來了，和她一塊的還有丁連山。

“老弟，我帶著老鬼來給你道賀，順便混一杯酒水。”

先前得了三姐的好，江峰可沒忘，況且自己的便宜師傅也在，江峰當即喊許蘭帶兩人進武館內上座。

又等了一盞茶工夫，前來道賀的也到得七七八八。

江峰正要回武館，林輝帶著人來了。

“你說管飯，他們就都跟來了?！绷州x沒理會目瞪口呆的江峰，帶著百來號弟子就這么浩浩蕩蕩地進了峰巒堂。

.......

武館開業與尋常商號開業似乎也沒什么不同，左右都是致辭、表演、迎客。

耆老張輝陽致辭結束后，江峰上臺圍著木人樁打了一套形意拳。

來現場的有一些廣州趕來的武行同道，他們有些人不信江峰這么年輕就能練到化境，還想借著表演階段的切磋環節試試江峰的成色。

不過這些人在看江峰打完拳后，心底的那些小九九都煙消云散。

只見江峰的拳鋒伴隨一聲聲脆響砸在覆蓋著鐵皮的木人上。

每中一拳，木人身上就多出一個前后通透的大洞，連那鐵皮也被拳勁撕成破布。

......

沒人挑戰，江峰有些遺憾。

到了最后的迎客環節，江峰再次上臺。

瞧見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江峰想起幾天前和丁連山的一席夜話。

“明知道開武館是個坑，你怎么還往里跳？”

“武功再高也要吃飯，我不想去種地，又不齒去打劫，那總得找個生計。”

“你這聰明勁看不出那些人是想用武館捆住你的手腳？”

“看得出看不出又能怎樣，大不了就是打！”

……

收回思緒，江峰清了清嗓子：

“我收徒有三教三不教。”

“教的是武德、技法、實戰”

“我知道有很多武館只教技法不講實戰，就是怕徒弟鬧出事情給自己惹了禍?！?

“可真功夫不是街頭賣藝，不教實戰那不就是花拳繡腿，這點我不取?！?

“不過教了實戰還不夠，還得講武德。一條腰帶一口氣，沒有武德這個人就支棱不起來?！?

瞧見底下人群里武行同道一陣騷動，江峰頓了頓，等安靜下來才繼續開口：

“至于三不教，心術不正者不教、急功近利者不教、無敬畏之心者不教?！?

“動機不純，想借功夫復仇斂財的我不教，這種教出來最后還得麻煩我清理門戶?！?

“追求速成、輕視基本功者不教，因為你們不是我。”

“對祖師典故缺乏敬畏、傳統禮儀敷衍了事地不教。因為武藝再高高不過天、資質再厚厚不過地，人要是沒了敬畏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會招來禍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