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沉默,使蘭鈴臉上的血色慢慢褪盡。
她抖著唇,克制著慌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不停小幅度地深呼吸,想盡力維持冷靜。
“你什么意思?”
藺千鈺斂下眸子,將眼底的狂風暴雨盡數覆下,低頭勾起一抹淡笑,似諷刺似嘲笑。
都到這個份上了,這人卻還在裝傻。
藺千鈺的反應,令蘭鈴越發慌亂。
她快速扯下手套舉起手掌,露出手心坑洼的舊痕,聲音顫抖:“這是我為你受過的傷,你一點也不記得了嗎?我們當年一起經歷了那么多,千鈺姐為什么還會懷疑福利院出事與我有關?”
藺千鈺諷刺的笑漸收,盯著她舉起的手掌,眼底越發冷硬似鐵,周身散發的寒意將她逼退一步,默默地放下了舉起的手。
暼了眼不遠處的矮柜,藺千鈺走過去拿起柜面上的剪刀,執在手中慢慢把玩,目光一直斜睨著離自己僅幾步距離,渾身微顫著的女人。
她不懂,蘭鈴究竟在怕什么。
曾經她們生活在一起,感情就如同親姐妹一般親密無間。
如今相隔十五年后再見,這人就連著兩次想下藥害她。被發現后又擺出一副無辜害怕的樣子,是想給誰看呢?
究竟,是自己曾經放在心肝上疼愛的妹妹變了?
還是……
“千鈺姐,你想干什么?”蘭鈴以為她要對自己動手,轉身就想往門口跑。
但她哪里是藺千鈺的對手,兩步便被追上,隨后如鬼魅般的聲音自她身后響起:“敢打開這扇門,你試試--”
驚慌轉身,蘭鈴用胳膊圈住自己的身體,整個背部緊靠休息室大門,壓低聲音喊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隨著利刃刺進皮肉,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蘭鈴怎么也沒想到,藺千鈺手中的那把剪刀,居然不是用來對付自己的。
她看著對方血淋淋的掌心,不可置信地驚呼:“你這是在干什么?”
“你的恩情,我還了。”藺千鈺面無表情地將剪刀丟開,不顧淌血的手心淡聲道:“接下來,我倆該算算賬了?!?
蘭鈴像見鬼一樣盯著她,盡力朝后縮著身體,嘴里喃喃:“你…你就是個瘋子!”
“恭喜你,這么早就發現了。”她輕扯嘴角,輕描淡寫道:“本來沒想這么早對付你的,可你非要主動湊上來,這樣迫不及待找死,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一步一步,逼近早已沒有退路的蘭鈴。
兩人之間只差一步時,蘭鈴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尖叫一聲抱著頭蹲下身,泣聲道:“我同意我同意,千鈺姐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她怎么樣?
她都還沒做什么呢,這人就崩潰了,能怪誰?
“對了,我剛才只是問你記不記得十五年前做過什么,你提福利院干嗎?”見對方臉色兀地煞白,她視線滑過蘭鈴手中的精油瓶,開口:“難道福利院出事,和你有著莫大的關系?”
蘭鈴瘋狂搖頭,導致頭上尺寸過大的毛線帽掉落,露出她被汗水完全浸濕的頭發,“沒有,千鈺姐你聽錯了,我剛才并沒有提起福利院?!?
很好!
居然還敢狡辯!
不過,這個人現在還有用處,她既不愿意承認,那便再讓她過幾天順心日子吧。
“哦?那是我聽錯了?”
“對!”
藺千鈺點點頭,表示明白:“可以,你喝了你手上那瓶東西,我就相信你。”
此時的蘭鈴本就狼狽不堪,額間早已大汗淋漓。
藺千鈺這話一出,她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窩在門邊的角落處怯生生地抬起臉,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促狹一笑,藺千鈺用從前看著她調皮時的那般無奈語氣道:“看來你的聽力也同我一樣不大好?!?
“我是說,”她微彎下腰,肩后的卷發滑落,正好打在蘭鈴臉上,“把你手上這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喝下去,我就相信你,這次聽明白了嗎?”
光亮被擋在身后,俯下的精致臉龐藏在陰影里,讓蘭鈴瞧著遍體生寒。
她一直瘋狂搖頭,眼睛卻直直盯著陰影中那雙亮的不尋常的眸子,喃喃道:“千鈺姐…你不會這么對我的,對不對?”
藺千鈺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會?。?
輕飄飄的三個字落下后,蘭鈴手中的精油瓶瞬間移位。
揭開瓶蓋,藺千鈺湊近輕聞,強烈的薄荷氣味撲鼻而來。
她不得不承認,蘭鈴也不是全傻,在第一次下藥失敗后,這次的動作要謹慎許多,居然選擇了無色無味的巴氯芬,也就是所謂的“肌肉松弛劑”。
可能是因為心虛,她選擇了用氣味最大的薄荷精油來做掩飾。
拳手長時間接觸這類藥物會出現肌肉松弛,反應遲鈍,關節痙攣脫臼,甚至還會產生藥物依賴。
若是突然停藥,便會出現一系列的戒斷副作用。
蘭鈴應該是打算,找機會在她拳套中滴入巴氯芬,藥物透過精油慢慢滲進她皮膚,擊潰肌肉中樞系統。然后在她下一次上場比賽前突然停藥,導致她因為戒斷反應整個肌肉系統崩潰,徹底告別這次的泰拳比賽。
好狠毒的心啊!
“誰指使你來的?”藺千鈺拿著薄荷精油問她:“這東西可不好弄到手,這么大費周章,只是不想讓我參加比賽?”
“沒有人指使我!”蘭鈴忙否認。
“也行!”藺千鈺道:“既然沒有人指使你,那做了壞事便要接受懲罰,喝了吧-”她將薄荷精油遞給蘭鈴。
蘭鈴自然不肯接住,一把推開藺千鈺拿著精油瓶的手。
事已至此,哪有她拒絕的道理。
藺千鈺上前捏住她的雙頰,迫使她張開嘴,作勢就要將整瓶精油往里倒。
“嗚嗚嗚…不…求嗚…”薄荷精油還未倒出,蘭鈴就不停地搖頭躲避,嘴里含糊著求救。
一滳精油落到她的唇邊,逼出了她的淚水。
盛滿懼意的淚眼模糊,哀求地直盯著藺千鈺,企圖喚醒她一絲心軟。
藺千鈺全程面無表情,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不動,好似并未看見她眼底的請求。
看著對方決絕的樣子,蘭鈴死了心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順勢落下。
“我再問一遍……”
“嗚嗚……”
見事情還有轉機,蘭鈴猛地睜開眼,不管藺千鈺想問什么,都忙不迭地朝她嗚咽著點頭。
“你是喝下這瓶精油,還是選擇去幫我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