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家大爺這番說辭極其打臉，樂意儂才掉了孩子，就急著把人送到娘家去，施家以后不用做人了。

再者說，施家原就有主母平白無故落水而亡的先例，如今樂意儂又是落水沒了孩子，聽說還影響生育了，樂夫人一聽就昏了過去，樂老爺更痛心疾首，樂家得到消息立刻就派了樂家大爺把樂意儂接回去。

真讓他們就這么把人接走，以后誰都能指著他們施家的脊梁骨戳上兩下，說施家不能容人，媳婦兒才落胎就容不得，要往娘家轟。

樂家只有遠房二叔在京中做官，這幾年，樂家在江南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但是在江南的官場實力就顯得薄弱了些，和施家聯姻也是看中了施大人鹽運使的職位和樂家大鹽商在生意上的契合。

沒事的時候，自然是各家各好，如今出了事，樂家立刻緊張起來，樂意儂一直是樂家的掌上明珠，被寵壞了的那種，并不是能夠任人處置的無足輕重的女兒。

對于樂家來說，樂意儂的孩子在施家沒了，又是施禛成害的，樂家有心追究，奈何人死賬消，這口氣無從發泄，寶貝女兒以后再也難有孕的消息讓樂家父母心疼不已，生怕樂意儂因此在施家地位不保，受了冷落。

“景天還在休沐中，跟著過去送送吧，安全把人送到揚州也好讓我們放心。”施大人發了話，這是權衡之后的決定。

樂家哥哥親自來接，哪里需要施景天跟著送一趟。

施景天休的是節慶假，更是喪假，長子沒了，棺槨還停在祠堂里，對于施家來說，他這個當爹的去送夫人回娘家，姿態放的很低了。

雖然這悲劇里有施家的責任，可樂意儂沒了的孩子也是施家的孫兒，痛失兩個孫子，于情于理也是施家人更傷痛。樂家人來了也不說祭拜，如此匆忙就要把人接走，施大人心里不是沒有氣的。

樂家大公子沒有多言，躲開了身子讓施景天上車。

被施大人阻止了，吩咐下人：“快去準備馬車，備上些禮物，做姑爺的陪著回娘家沒有空手去的道理，太失禮了。”

這話是挑理，也是打樂家的臉。

樂家大公子可沒帶任何拜見長輩的禮物，在禮數上是被壓了一道的。

施景天跟在樂家馬車后面，一個人斜靠在座位里，回味著清晨騎在馬背上的小丫鬟生動的表情。

這丫鬟邪門的很，自從有了她，施景天對旁的人再也起不來那方面的興趣，意猶未盡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獨子的死都不能喚起他的關注。

小丫鬟仿佛比花樣最多的花樓還能給他驚喜，早晨短短一個時辰，他就教會了她騎馬，她臉上驚喜的表情，讓他生出成就感，也令他近幾日瘀滯的心情化開了結。

孩子沒了還會有的，他還年輕，施景天在心里這樣勸自己。

這些日子在他的調教下，她已經從最初的生澀笨拙，變得游刃有余起來，卻仍不令他厭煩，而是愈發對她的身子上癮。

馬車軋過青石板的聲音機械而令人煩躁，簾子被風吹著飄啊飄的，車廂里的金絲碳爐被風吹得一名一滅的發出“噼啪”的聲響。

施景天的視線游離到街邊，看見陳清言的小廝打馬路過他們的馬車，很快超了過去，不知道是急著去干什么。施景天的眉梢微微挑起。

樂家馬車上，出事之后姜梨還是第一次見到恢復意識的樂意儂。

她臉色極差，沒什么血色，嘴唇也泛白，還有些干巴。

“少夫人，奴婢喂您喝些茶潤潤口吧，您嘴唇都干了。”

姜梨恭恭敬敬地用湯匙舀了茶水遞到樂意儂嘴邊，樂意儂不怎么配合，茶水只沾濕了她的嘴唇，就順著嘴角流下來弄濕了衣衫。

樂意儂臉色蒼白，呆滯的目光突然轉向姜梨，“啪”地一聲，巴掌落在姜梨的瑩白紅潤的小臉上。

她的眼神里淬著毒，打完了人又盯著剛剛一直凝視的一處沉默不語。

樂意儂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落水那日，是不是聽到施禛成說了些什么?

要是被她發現了她和施景天的奸情，或者是知道了她被施禛成推下水流產都是拜她所賜，她該如何脫罪？

霎那間，姜梨腦子里快速閃過很多應對的說辭，頂著壓力，咬著牙繼續扮演一個委委屈屈，任人欺負的小丫鬟。

她捂著被打的臉頰，紅彤彤兔子似的眼眶里立刻蓄起淚花兒。

“嘖，你這脾氣就不能收斂些？身子這樣弱，還要逞強浪費力氣親手教訓下人，你有什么火氣不會讓她自己打自己嘴巴？這么有本事我何必大老遠的來接你回家？”

樂大公子話里話外沒有一絲對挨了打的丫鬟的同情，全是對辛苦扇了下人一巴掌，累到手的親妹妹的心疼。

樂意儂有了親哥哥的袒護，眼淚這才開了閘，“大哥，大夫當著施家人的面，說我身子早就壞了。還說我偷喝了酒，這一胎才沒坐穩，就是足月了也難生下來。說我在冷水里泡了太久，以后都不能生了。我明明是被施家那個早就該死的逆子推到水里才會流產的，他憑什么這么說我！”

樂大公子雙拳攥得“咯咯”作響，心疼的要命。

“即便如此，也不該當著你的面這樣說，太不把我們樂家放下眼里了！”

樂意儂雙目垂淚，帶著委屈的哭腔向自家哥哥哭鬧撒嬌：

“大哥我以后怎么辦啊？

我以后都不能生了，施家不會要一個廢人做當家主母的！”

樂意儂突然伸出手指點了點姜梨身后的小紅和翠柳，最后指著姜梨的鼻子尖，指甲蓋都快戳到臉上了。

“憑什么！憑什么這些小賤人一個個壯得跟頭牛似的，她把我從湖里救上來，她一點事兒都沒有，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我卻是這樣一副身子！

大哥，我心里難受！”

姜梨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來樂意儂打她并非發現了什么。

只是單純的自己身子壞了，看見她好好的不痛快而已。

是她的健康，惹到她了，她應該救了她直接死了才叫懂事。